婴儿的啼哭,打破夜的寂静,响彻在贵和堂这座大宅院内。
“生了,生了,是位千金小姐。”
稳婆的这句话,犹如一瓢凉水,瞬间冷却董家人,火热而又殷切的期盼。
董家媳妇先前生养五个娃儿,都是女儿。
老大金枝,老二玉叶,到了第三个娃儿落草,依然是个女儿身,董家人开始犯起了嘀咕,因而取名‘婡娣’。
不言而喻,就是希望这个老三之后,能来个可以继承香火的男娃儿。
然而,天不遂人愿,中间夭折了一个,接下来又是两个女娃,老五妱娣,老六待娣,却还是没个带把的香火。
这下,董家人沉不住气了。
到董善政这一代,董家已是两代单传,这般繁衍下去,贵和堂董家怕是要断后。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几千年根深蒂固,传宗接代的陈腐观念,不知折磨了多少个家庭。
如今,董家正在面临这样的尴尬境况。
为了家族有个可以继承香火的子嗣,董家人瞒着儿媳妇——赵香,开始暗地里张罗着,要给董善政纳妾了。
董老太太给儿子纳妾这事儿,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媳妇赵香察觉到一些端倪。
赵香是个烈性女子,证实消息确切之后,便使起了性子。
寻死腻活,咋呼着喝药自尽,又是搭绳子上吊地闹腾起来。
哭闹着数落丈夫董善政,其实,也是说给董家当家人听的话儿。
“弄个小的进门,俺这黄脸婆你往那搁,不如趁早死了算了,给新人腾地方……”
“只是可怜俺这几个娃儿,此后就没了亲娘的痛儿,只有挨后娘的打咧,我那可怜的娃儿呀……”
这样说着便嚎哭起来,瞧那阵势,好像几个娃儿,已经受了后娘虐待似的。
赵香这样昏天暗地的哭嚎,几个尚不懂事的孩子,不晓得发生了啥事情,只是看到娘亲哭得伤心,也跟着帮腔,围在亲娘身边嚎哭起来。
顿时,董家偌大的四合院里,就给女人和孩子的哭嚎声,填得满满当当。
外院那些长工、下人,缩头缩脑的往院子里张望。
只是,内院没有传话招呼,谁也不敢贸然闯入。
左右邻居也有听到动静,出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村里几家走得较近的庄乡,以为病重的董老太爷没了,派遣子弟过来问事。
“出啥子事了,要不要搭把手,帮忙哩?”
而董家的男主人,有些优柔寡断的董善政,听着媳妇的数落,心里空落落的,早已没了主意。
这会儿,只是在屋里转来转去,焦急而又无可奈何,搓着双手,唉声叹气。
“还在月子里,你闹个啥!”
“俺那里有闹哩!心里委屈,还不许俺发泄发泄。”
来来回回踱着的董善政,恼怒地瞪了哭嚎的媳妇一眼,竟然跺跺脚,甩手走出内院,气囊囊地上坡看庄稼去了。
这可倒好,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上房的里屋暗间,卧病在床的董老太爷,听到儿媳妇的哭嚎,沉不住气了。
老爷子喘息着,虚弱却又愤怒的说道:“我还没死,哭嚎个啥哩!”
“让她闹闹,过会儿就没事了。”
董老太太却是不以为意,似乎早已知晓,会有这么一出。
“听着心烦,快去让她闭嘴。”
董老太爷说着,连连摆手,打发屋里的董老太太,过去劝说。
裹了小脚的董老太太,迈着碎步,步履稳健地走去夏屋。
抬脚走上夏屋台阶,伸手推开虚掩着的房门。
几步穿过厅堂,掀开门帘走进东侧暗间。
媳妇赵香盘坐在北炕上,还在哭天抹泪,炕沿前几个小孙女,咧着嘴哭嚎着,声音杂乱扰人心烦。
董老太太先是哄骗着,让几个小孙女止住哭声。
随即掀开衣襟,里兜摸索出几个铜钱,塞给年纪较大的孙女金枝,打发她领着妹妹,上街买好吃的去。
喊来的使唤丫头,连哄带骗着,将几个娃儿带出夏屋。
董老太太这才在床沿坐了下来。
媳妇赵香的怀里,抱着尚未满月的六女待娣,见婆婆进得屋来,很是识趣的止住了哭声,这会儿,依然抽抽搭搭的哽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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