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六月以后,举目望去,田地里一片荒芜。
满眼都是在烈日下,暴晒着的金黄色的麦茬儿,根本见不到秧苗,仅有的几簇绿色,是挣扎着的杂草。
这样的境况,并非庄稼人懒惰,或是疏于管理。
他们有得是力气,对于庄稼地里的活计,也是行家里手。
只因老天爷没有落雨,又没有余钱去雇人挖井,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满怀希望播种下去的种子,焚化在干裂的焦土之中。
那些播种下去的种子,拿在手里轻轻一搓,便随风飘散,如同庄户人家,殷切的期盼那般,弱不禁风。
杨福田已是彻底绝望,家里仅有的余粮,勉强能够维持到秋,明年的吃喝用度,都还没个着落。
再不想辙,一家人怕是要饿肚子了。
昨个儿他听人讲,贵和堂董家正在召集人手,筹备浇灌谷地的事情。
但杨福田却有些踟蹰不前,只因董家收回了,他所租种的田地这事儿,而一直耿耿于怀。
虽说,那原本就是人家贵和堂的产业,董家怎么处置都不过分。
但在他的心里,怎么也拗不过这个弯儿来,打心底不愿去贵和堂做工。
为此,老婆也没少唠叨了他。
家里没了过冬的余粮,如今,一家人只吃两顿饭,还是搀着榆树钱、野菜梗做的玉米面糊糊。
那些东西吃了也不顶饿,几泡尿下来,便又空空如也,整天饥肠辘辘,肚子唧唧咕咕,唱的是空城计。
儿子根生熬不下去了,他听人说,关东那里多得是肥沃土地,且人烟稀少,田地荒在那里无人耕种,河里的鱼多得,水瓢都能舀得上来……
根生已多次和家里人商议,想要和交好的庄乡,逃荒‘闯关东’去,却是被母亲的哭声,给拦了下来,
娘的理由只有一个,也很简单;
“咱家就你这一根独苗儿,你走了,俺和你爹可咋活呦!”
杨福田叹了口气,他不想拖家带口去外地逃荒,说还没到那个地步。
再者说了,关东那边的这些传闻,都只是听人说的而已,具体是个啥情形,谁都没有亲眼见过,可不敢冒然行事。
因此他让儿子根生,打消这个念头。
但已是到了这一步,杨福田不得不重新考虑,当初老李给他的建议。
当时老李可是答应过的,可以随时去贵和堂找他。
若是去贵和堂找老李,或许还能有条活路。
有所决断的杨福田,独自一人来到贵和堂。
他的用意,是先来打探一下,董家的态度,而后再决定,儿子根生是不是也来贵和堂做工。
他很了解儿子的性情秉性,年轻气盛,好强又抹不开面子。
董家这事儿要是不成,可就真的断了他的后路,根生很有可能,自己个去闯关东,这却是杨福田不想看到,也不愿意发生的事情。
因此他不敢大意,先来贵和堂探听董家的态度。
到了贵和堂的街门前,杨福田有些迟疑。
他看到村里的壮年劳力,差不多都在这儿了,老李正在人前人后地忙着。
这会儿,他不好上前去找老李,只好站在人后,踮起脚尖往前面瞧。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