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赵庄的这条小路,伴随董七女走过童年的无忧无虑,少年的悠哉游哉,以及如今的桀骜不驯,带着些许不安分的骚动。
路旁的每一棵树,每一片田,如同相伴多年的老友那般熟悉。
此时的董七女,就走在这条再熟悉不过的小路上,他急着要去见尚雪梅。
家里逼他戒烟那会儿,曾经在尚雪梅哪里要过一些银洋,这么久没还给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前几天去县城当铺,在老舅那里见到一对镯子,晶莹剔透,碧水滴翠。
他立马就喜欢上了,软磨硬泡地讨要这对镯子,说是欠了一个朋友的人情,老舅帮忙则个。
赵四却瞪起了眼珠子,没好气的说道:
“欠个人情就送对镯子,你小子也忒大方了吧!”
“一对破镯子而已,老舅你也看在眼里,啥时变得这样小家子气。”
“破镯子!亏你小子说得出口。”
赵四指着桌上放着的镯子,说道:“这么跟你说吧,就这对镯子,三五千银洋你都没地儿淘换去。”
赵四算得上是玉石翡翠方面的行家,这对镯子他是信心满满。
“有这么金贵吗!倒要仔细瞧瞧。”
董七女双手捧起玉镯,对比着两只镯子的纹路,举起来对着日头比划着照,嫌屋里光照不好,拿到门口比划着端详起来。
赵四端坐在太师椅上,端起茶碗,悠闲地翘起二郎腿,笑话着外甥,道:
“你小子甭在那儿装模做样儿,瞧了半天,你懂啥叫翡翠不,这东西跟玉石不一样……”
这样说着说着,忽然住了口,放下茶碗,抬头看外甥的时候,只见那小子已是仔细包好了手镯,塞进怀里,嬉笑着对他说道:
“老舅说得对,俺这就找人去问问,啥叫翡翠哈!”
说完,已是如同撒欢儿的小马驹般,拔腿就往院子外面跑。
等到赵四收起二郎腿,站起身来的时候,董七女已是一溜烟地跑出了院子。
气得赵四直跺脚,抬手比划了半天,末了也只有摇头叹息的份儿。
知道这会儿怕是已撵不上了,即便是撵上了也没辙儿,谁让他是董家的大少爷,贵和堂里又有个老祖宗,宝贝似的溺爱着呢!
对于这个宝贝外甥,他这个做舅舅的也是束手无策。
东西被抢走了,赵四暗自盘算着,怎么去跟吴先生交账。
半天想不出辙来,看来只有请老太太出面,填补镯子这笔账的亏空,以前也不是没这样做过。
董七女今天急着要见尚雪梅,就是想要将这对手镯送给她,以此弥补,用了人家的银洋,而至今未还的愧疚。
这会儿已是在桃树林这里,徘徊好一阵子,依然不见尚雪梅的身影,董七女等得有些不耐烦,就想如上次那样,翻墙溜进尚家。
快步跑进尚庄,来到尚雪梅家院外,忽然想起,老夫子这几天放假在家,担心遇到秀才,只好又打消了念头。
围着院子徘徊四顾多时,忽然有了主意,随手拾起一块小石子,看准了尚雪梅住着的夏房,将石子扔到屋顶的瓦片。
石子滚落下来,发出一连串的脆响,然后他装模做样的大声咋呼;
“哎!等你呢,快点出来!”
董七女在这儿大呼小叫的时候,有个庄乡在此经过,有些莫名其妙,一步三回头的打量着他,以为这年轻人撞了邪祟,独自在这儿大呼小叫。
董七女冲那位庄乡做了个鬼脸儿,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又连忙跑回桃树林那里,左顾右盼的等着尚雪梅出来。
正此时,有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唱着童谣,踮着脚,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
“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
董七女心里一动,走过去拦住他,问道:
“小弟弟,这是要去哪儿玩?”
“前面池塘里摸鱼去。”
男孩随口应着,摇了摇手里的鱼篓,就要走开。
董七女连忙拉住他,拿出一块银洋,说道:
“知道这是啥不?”
小男孩点头说:“知道,这是银洋,俺爹说可以买好多好多的书。”
“你去那家院子,悄悄对那家的姐姐说,桃树林这儿有人找她,要是能把姐姐叫来,这个银洋就是你的了。”
“真的!不骗人?”
小男孩很是高兴的样子,追问了一句。
“当然是真的,骗你是小狗,你拿着银洋去,这样相信了吧!”
董七女说着,果然将银洋塞给那个男孩。
小男孩紧紧的攥着银洋,想了想,才机灵地说道:
“那家的雪梅姐姐,是俺娟子姐的朋友,俺说是娟子姐找她,一准来的。”
董七女捏捏他的小脸蛋儿,笑着夸奖一句;
“真聪明,就这么说。”
看着孩童跑去了尚家的院子,董七女心里在暗自得意,对自己这个主意非常满意,躲在桃树的后面,透过枝叶窥视着那边的动静。
过了没一会儿功夫,孩童走出尚家的院子,却没有往桃林这边来,而是转过墙角,跑进庄里去了。
董七女又等了好一会儿,依然不见尚雪梅出来,不由得就有些沮丧。
徘徊片刻,找个树杈坐下来,随手折条桃树枝,无聊地抽打着面前的野草,不时扭头朝尚庄方向张望,期盼着尚雪梅早点出现。
日上一杆多高,董七女总算是看到了尚雪梅,只见她走出了院子,从庄侧饶了好大的一个弯子,这才朝桃树林这边走来。
董七女顿时露出欣喜之色,扔下手里的树枝便迎了过去,拉她走进桃树林。
尚雪梅走得急,微微有些喘息,嗔怪的埋怨着董七女;
“你咋来了?还让狗娃儿去家里叫,要是让俺爹发现咋办。”
“先前扔了石子,你怎么没听见啊!”
等人的滋味不好受,董七女这般抱怨了一句。
“刚才在上屋跟俺娘准备,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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