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眼里,游自强的打脸完全就是自作自受,是罪有应得不可饶恕。无论怎样的鄙夷嘲讽,当然也都是丝毫不过分的。随便你展开什么样的话题,置身怎样的场面,跟一群把生死都不放在眼里的窑伙子较真,能有什么样的好果子吃?从来都不曾具备的这份胆识气魄,已经就是他最让人看不起的地方。
本来就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嘻哈笑语,这说的人们,听的人们或许都根本不走心的,能够有所风闻的孩子们也就更不会在意。但是,这在某些弱小柔嫩,或许就会在心理上蒙上一层阴影。所以历来也就有的一言成人,一言杀人的说法,以至说话要讲口德,要注意影响等等,也就是为此考虑。可惜游自强的柔慈好心,总也用不到得体的地方。
张老六隐忍不发,不妨也就已经给他天大的面子,大家没有起而攻之,也算看他脸色而顺水人情。但是嘴角的嘲讽与眼神的奚落也就让人受不了。恰恰这个时候,他的电话里,那首为了撩拨和烘托心情,甚为高调的“今天又是好日子”唱响起来了,这才真正地救了他的命。他支支吾吾地答应着,离开人群去接电话。大家也一样用冷冷的目光护送着他,活像某些战场上兵不血刃的礼送出境,也足以让人感觉他身上淅淅沥沥的冷汗了。
“登儒啊!我问你个事儿。”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直都是一言不发,与人总是嘿嘿嬉笑极力捧场的邓云松,借着登儒走回来,再一次给他续杯的机会开了腔。讪讪的言语偏就透着让人那份诚惶诚恐的不敢承当,不自量力,像是深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猫腻和算计。
“您还跟我客气啊,邓大爷,您支派我就是了。”
“我就是想问你一声,你最近跟老奴奶奶一家,联系过没有,她们都还好吧?”
邓云松不动声色兀自呆坐大半天的目的,也许就是为了等到这个终于可以发问的机会,虽然他也还需要不时地拿眼睛瞟着张老六,捎带着看看四周。但是话已出口,也就立马放下了一块石头。
“我怕覃叔叔问我功课,这一阵子一直没有联系的。”
登儒有些窘迫和羞涩的样子,也就让青春的颜色漾漾地晃荡起来。他这也应该就是实话实说。他也并不就是贪玩,而是慢慢就有了自己的许多事情要做。年轻人离开拐棒就要跳个高儿,就要有了另外的奔走方向也是真的。他知道覃建光一定都在给他好好地留着,积攒着,也是能脱一时是一时。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回你们杭州呢?”
地方上的人老实厚道,重土难迁的心思之下,也就对惯于出外的人们多了一份敬奉。不免就认为既然去了什么地方,呆过什么地方,那么,那个什么地方也就成了他的,所以就要本本分分地端出来。
这也原本稀松平常,而且,邓云松岔开话题,虽然有些抢了远来表弟的风头,可也算是很好地为大家圆场与缓和气氛了。但是千不该,万不该,他不应该提起那让任何人都要烦心的事儿。平时无论是谁一旦说到这个老奴爷的一家人,就总是让人不敢搭茬,当下看看张老六的黝黑恐怖,再看看邓云松的唯唯诺诺,甚至就有些噤若寒蝉的样子了。
这也正是邓云松,王连茹以及诸多和他们心思相近的人们刻骨铭心的话,或者也是所有人们的心里话。只是心思明白通达事理的人,大都会闭口不谈这件已经毫无意义毫无价值的事情。偏又有许许多多的人们不知好歹,不思悔改,每每都要闹出一些鸡飞狗跳的事情来。
这些年邓云松,王连茹,还有其他的一些人们,就已经不知道与张老六死乞白赖地磕碰过多少回。这一次张老六回来没几天,他们也就已经不止一次又一次地赶上门来叨扰述说,是不是趁着已经完成高考的登儒最近几天要回杭州,大家也一起去一次?
去拜会一下多少年没有见过的老奴爷爷一家人,看一看老奴奶奶和覃建光……给老人家问一个安好,也顺便看看他们现在有没有话说?虽然都是被张老六毫不客气地撅了回去,但也总是以为话还没有说到份上。如今就又一次的大了胆子。只是一听闻邓云松的老话重提,张老六立刻就沉下脸来,看他还要一问再问,起身几步就抢了过来:
“你想做什么?”
“我不做什么啊,我就是跟咱们家孩子说说话,顺嘴儿问问。”
“有什么事儿你最好找家里的大人说,这个家里不是还有大人在的吗?你没看见?你当我是死人了?你当这家里没有活人了?干什么难为四六不懂的小孩子?你认为我就看不出你是安的什么心,使得什么套路?”
玲玲看事不妙,赶紧拉了一把登儒,好让他避开大人之间的锋芒毕露,却又只是说道:“看你,你要小心一点儿嘛,不要打破了这把老古董茶壶啊!”
好在登儒也很知趣,说了一句“邓大爷您喝水,您慢慢来!”就很无奈地被人撞开,或者是保护性地拉开,自己也只好借势抽身,退出几步来。这也就是要让大人们有机会,也有地儿表演了。
张老六是真的有些火大了,“你们家卖二十几年的老母猪是个大事儿,在别人眼里也许就不当一回事儿”倒在其后,他怀疑这就是刚才游自强的多嘴胡吣又给人提起了糊涂虫,至少也是做了基本的铺垫,所以才会有人明目张胆横生枝节,不分个轻重场合就去提老奴爷的一家人。
这一次又一次的给他添乱,没完没了不说,也简直就是不把人放在眼里啊!甚至还就打起了登儒这苦命孩子的主意,真的是孰可忍,孰不可忍,要让他忍无可忍了。
他似乎忘了自己在做什么,也忘了自己表弟在场,一股无名业火上来,竟然就是要撑架子动手的意思。一帮子滚在一起的兄弟们,看看也都心领神会,立马围堵过来要伸手解劝。你拉扯,我推搡的,却就是火上浇油,一心地让人打起来好看个热闹才是真的。
当然是既要让你打的出来,也还要让你打不上人。这份分寸把握的妙处,也就是拉架,却又帮架的牢靠做派。或许也真的是在替张老六不平,感觉他也着实应该耍耍威风,让人长点儿记性了。
如此,也就真的让张老六憋在肚子里的那份窝囊有了倾泻的机会,两根细竹竿胳膊终于有了用武之地,隔着人群极力地挥舞着,口口声声地胡乱咋呼起来,动静一下子就大了许多,也就盖住了陆晓芬的从不停歇,经久不绝。
虽然陆晓芬还是一副依然故我,却也就被这里吸引了大多人们的目光。登儒,玲玲躲在一边,也还是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敢做。瞅准了看看还有谁在安心喝茶,就过去葡萄架底下再为纹丝不动的吴天风续一杯。
“咱就不说以前的了,我刚一进家门,你们就来堵我问我,我按着性子,也已经原封不动地给你们答复了。你们怎么就是不听?你们还敢当着我的面儿找孩子询问,你说,他是你问话的人吗?你这是办的人事儿吗?你多大年纪了你不知道,你要套我们家孩子的话儿,你说你亏心不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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