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可以调理机械麻木的身体,心底却就只能是空洞洞黑漆漆,没有一个可靠的依附或者着落。几经探查、尝试,她也已经不敢去靠近,不敢去猜想,她有些担心那无涯的痛苦和黑暗,还会突如其来地把她席卷和吞没。到时候自己遭罪,遭怎样的罪都是无所谓的,却就又要让妈妈熬煎受累了。爸爸走了,自己就真的有资格做病号了吗?
牵牵绊绊的救命稻草当然还是有的,就像窗前摇摇晃晃的树影,就像呼呼啦啦的风声。只要留意,似乎也还就能够拴牵,系挂,甚至就是丝丝缕缕的打捞。那些蝴蝶,蜻蜓,或者鸟儿,都是停在了空中,这就可以扑罗兜揽;那些鱼儿,虾米,或者蛤蟆青蛙的都在水里,这就更可以撒网捕捉。只是这个全然迷茫的自己,又到底应该在哪里坠一坠脚呢?
天地间的山塌了,生命里的根断了,风中雨中的落魄风筝,飘到哪里才是好呢?又有哪里不是恍恍惚惚的梦,哪里不是孤苦无依的游魂呢?
柳亦坤竟然会这么细致这么柔情脉脉,她是不是对什么人都这样啊?将来不知道会是谁这么有福了!苏静文越发地尖酸刻薄,是不是就真的为了什么搜罗扒抉?难道就真的那么饥渴?岳光霞一直都是能够全付真诚的,但是她自己的事情撂下了吗?了结了吗?眼睁睁就要被人抢了去,就那么轻易可以撒手的吗?
还有,还有就是苗青的脚步就总是那么重,撞来撞去的样子,跟得上村里的每一个老年人中年人了!这就不如胆小怕事的景云那份青涩的羞怯好玩好笑。哦!登儒的头上多了一个很大的洞,可就不要留下疤来破了相!其实这样也就真正的挺好的,这样就不会把院子里的土地磕出一个一个的坑来,让人下雨天迈不开步子了……
“一个人要是能够遭遇什么能够成为什么,她就一定能够遭遇什么能够成为什么的,因为她必须要忠实于她自己的那个由来本性,这是灵魂以及基因里带来的,是做不了假的,也是逃不掉的!”
“好人啊,你干什么总是这样连敲带打的?我妈妈就说,西北风刮葛针,难为人呢!”
“哼!你不知道她平常都是怎样对我的吗?我现在可就要趁这个机会,捞回本来了!”
“人家,还有人家家里,就这样了啊!”
“此刻,有谁在世上的某处哭,无缘无故地在世上哭,哭我。此刻,有谁在夜里的某处笑,
无缘无故地在夜里笑,笑我。此刻,有谁在世上的某处走,无缘无故地在世上走,走向我。
此刻,有谁在世上的某处死,无缘无故地在世上死,望着我。”
“你这又是搞得哪一出?怎么什么时候都忘不了拉扯炫摆你们家的亲戚,不就是奥地利的里尔克吗?真让人受不了!”
看着苏静文那样三迷五道的神经兮兮,柳亦坤也总是感到笑不出来的好笑。虽然在在亲历,但是这个有关死亡的话题,也不免就有些太过沉重。玲玲却就有些走出潦倒的感激,当然也还借着一些针灸的提升作用,她已经有所振奋和清醒了:
“你不要误会,她这是换着法儿让我保持敏感。看看流着蜜的奶不行,就用锤砸,用针刺,用刀刮。”
“是哟,你们有才的人,才是真的有格局有心地;就我愚昧无知,就只有受不了的轻狂浮躁!可是,她真的会有那么好吗?”
“所以,也不要把我说的那么伟大啊,我可从来都没安什么好心哟!”
“是好的还是坏的先不要说,我可是一直以为她就没有心,就只是有人,有个帅帅的小男人,让她神使鬼差。”
苏静文先是漫不经心地白了一眼,默默地瞅准了就要动手。恰恰陆晓芸走了进来,她也只好迟慢一些:“看看,你身上怎么还插了草标呢!刚刚高中毕业,就要着急找下家吗?”
苏静文给柳亦坤清除掉,柳亦坤却就有些害羞,扭捏着身子表明自己的不情愿。现在的孩子说话这么冲了!陆晓芸犹豫着,看看玲玲的样子,大喊道:
“呀!该起针了啊!”
她知道陆晓芬是被自己那团窝火给绊住了,就一边洗一洗,拿着酒精棉球自己动起手来。一边小心翼翼地忙活,一边也是语重心长别有意味:
“玲玲,你知道,咱们家因为咱们住的这个老祖宗留下来的大院,得罪了很多人吧?”
“嗯!”
“咱就不说别的,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家,你二姑直到现在也还是不上门,你爸爸就已经走了啊,她也不过来瞧瞧,你看看这可是多么大的仇恨啊!”
这样的话题,最好就不要随便应答。
“你说,咱们是不是应该想办法保下咱们的院子来?当初也的确不是咱们家的,是公家的大家的,但也也一直就是咱们家在管在用。最终你爸爸拿回来了,这可就是你爸爸妈妈一辈子的心血,你和婷婷的将来,可也就指望这个念想,这个根基了啊!你说是不是?”
“嗯!”
“所以,刚刚我们这些大人们,也就一直都在前前后后地思想,考虑,既然你爸爸的事情已经出来了,咱可就要从咱们这生死存亡之际说起,塌了天,可就不能陷了地,方方面面可都要考虑周到的!”
“这第一嘛,家里出来大事了,这就必须要有人出面,来顶门子行礼,这个公事是一定要像模像样办的啊!另外,也还就需要有人把咱们家,把咱们家这么大的院子,咱们家以后的生存发展,给扛起来,撑起来。所以,我们这些人横竖考虑着,这个最好的解决,还就是从你的身上说起。”
“嗯。”
“这就是说,我们都在想着,你也已经老大不小了,就能不能给你招一个上门女婿呢?咱们女人家是不行,可是我们家也有自己的当家做主的男人了,难道还不行吗?所以,只要这样的话,可就有人给咱娘们挑起这个大梁来了。而且,无论那个方面,也都还可以名正言顺地交代过去了。你看看,怎么样啊?”
“你妈妈还在跟人慢慢说话,我这是先过来给你透个信儿,一会儿她们还会过来跟你认真仔细地说的,所以,你就要有一个最起码的准备。”
“嗯。”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