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非人间里那江彷,还真是一个厉害人物了?”
问心阁内,谢飘渺低垂着眼,仿佛如睡着一般。话从他嘴里出来,有些轻描淡写。
许广名和张广成二人站在那里,却恭恭敬敬,大气不敢出一下。
他们二人已经将这一次的事情仔仔细细告诉给了自家师父,如今只等着自家师父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走。
只是谢飘渺似乎对这事却并不怎么关心。
许久,他像是忽然从沉睡中惊醒,便抬起头:“这事我知道了,既然非人间那边有一个修为不凡的人护着那叛徒的余孽,此事就先放一放。”
两人拱手领命。
许广名迟疑道:“师父,先前离开山门的时候,师祖拉着我的手要我回来以后给他一个答复,不知……”
“便如实说吧,不然,你师祖又该埋怨我瞒着他了。只是……他若是要亲自去看看,你就拦着他。他如今年纪大了,又一身的伤,犯不着这时候出去。”
谢飘渺也是大为头疼。
自家师父什么样,什么脾气,他比谁都清楚。
两名弟子闻言,便拱拱手,转身离开。
谢飘渺继续低着头。
仿佛过了很久,他又抬起头,见自家师尊倚着柱子站在门外。他忙起身,走上前俯身一拜:“师父,您来了。”
元修一双眼睛看着他,眼里满是慈爱:“飘渺啊,这些年倒是累着你了。
他摆摆手,止住要说话的谢飘渺:“我知道,若不是宗门拖累你,怕是早就到紫级了。昔日天柱派能到这一步的,也不过寥寥几人。当年啊,师父我自以为愚鲁,后来受你那大师伯之事的刺激,才踉踉跄跄到了青级。自那以后,几百年间都不得寸进。”
他看着谢飘渺,满脸欣慰:“后来收了你和灵运,却也算是为各位祖师收了两个好苗子。你好静,灵运好动,我常笑他像你那大师伯,却更满意你比他还早一步到了蓝级。飘渺啊,如今你们都能独当一面了,为师我自然什么都能放得下。也自然可以放心了此残生了。”
谢飘渺默然,拱手:“师父,徒儿本不该再劝您。可是,先前元平师叔还在的时候,曾经给您卜过一卦,说老来多伤,还请叮嘱我一定要劝您不要在今年外出,否则今年便是您寿命之终……这些年,这些都应验了,到现在,徒儿我,徒儿我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劝您。”
元修笑呵呵地摆摆手:“生死由天,他杜元平一辈子算不准,临死了还要故意逞能。呵,我今年死了又如何?有你们把天柱派发扬光大,我这个糟老头子的生死又何足轻重?”
他止住要说话的谢飘渺:“我知道,那叛徒大概不是你大师伯的后人,只是,近些日子我老梦见他,大概是你大师伯在下面寂寞了要招我去了。我啊,去见见真假便是。”
他转身看着门外,远方那明净的天空:“毕竟,当年他做的那些个事,到底让我意难平,我总要给自己一个交代。便是死了,也心满意足。”
谢飘渺自然清楚元修说的是什么。当年,大师伯意气风发,被誉为天柱派千年难得一遇的天骄。只是黄级时下山历练,到青级时返回山门,却惹来无数祸事。那一年,天柱派数位师叔祖悉数战死,那位大师伯临终悔悟,临阵又突破至蓝级,与几个大仇敌同归于尽。天柱派虽然最终保住山门基业,却因此元气大伤。之后是自家师父和师叔杜元平辛苦数百年苦心经营,后来又有他,有谢灵运,有郑灵清这些个弟子脱颖而出,才使得天柱重新成为业陆西南的修真大派。
他师父自然十分宽慰,时常说自己对得起列祖列宗,便早早将掌门之位传给自己。他老人家则从那以后,便不问世事,一心想着了此残生,早日在阴间和师叔祖、大师伯他们团聚。
谢飘渺当初也是苦苦劝慰,但见师父其实心中已有计较,便只得抗下重担,希望早一日将天柱变成业陆第一大门派,好在师父百年之后,让他风风光光下葬。为此他还笑着和师父打赌,要师父等到那一天才离开。
只是,何其难也。
那一场天倾之后,业陆破损。天柱派和业陆众多修真门派一起对抗外来入侵的天界修真,却惨败而归。他谢飘渺倒是以蓝级之资,力敌几个天宗的高手,使得天柱派成为业陆修真最后的希望。
但他心里清楚,天柱派百年之内,再没有对抗天宗这等独霸两界强大存在的实力。
所幸他发现了几个好苗子,再修行百年,还能将天柱派再次发扬光大。
只是,天宗会给他百年时间吗?
比如那比自己差一个等级,实力却近乎相差无几的天宗大弟子武契。
以当初师叔的判断,若不出意外,怕三百年间,无人能与之匹敌。
想到这里,谢飘渺便有些失神。
自己也是天骄一个,如今被那灵修上人压了一头,将来又注定要被另一人压着一头。
这等压力下,他即使知道自家师父是因为天宗的一句话,今日要出去送死,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元修自然知道自家徒弟心里想的是什么,便转身拍了拍肩膀,笑到:“莫未我担心。我三百年前临危受命,一直兢兢业业,如今天柱有这般模样,我早值了。哈哈,不过老来听到你大师伯后人的消息,自然要去看看真假,若是那孩子真的是你大师伯的后人,说不得还能重归山门。”
他又笑着对自家徒弟道:“说不得你师叔算的那一卦是错的,我出门了,不但不会死,反而还会带回一个天骄回来呢?”
谢飘渺却沉默以对。
他刚才也悄悄卜了一卦,却也是大凶。
这让他怎么回。
灵修又转过身,看着远处天空,回想过去重重,突然自言自语:“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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