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震,已经不是原来的苏震了。
原来的苏震,爱说爱笑。
现在的苏震,再没笑过。
每次黄舞烟故意逗苏震开心、苏震想笑之时,他就会想到自己扭曲、紧缩、坑坑洼洼的脸,心里总会泛起一阵恶心的感觉。
苏震再也不愿笑了。
苏震戴上斗笠后,明显地感觉到手感与之前不同了,有些沉甸甸的。
一看才发现,黑纱下摆的内侧被缝上了一枚一枚的铜钱,这样,再遇上大风也不必担心面纱被吹起来了。
苏震的心一阵刺痛。不用猜,肯定是黄舞烟刚才趁吃饭的工夫缝的。
苏震对自己说:“苏震,你可千万不能心软,舞烟对你越好,你越要绝情,绝不能误了她……”
黑纱之后的苏震,两行热泪同样从脸颊滑落,只不过这张右脸对于一滴滴的眼泪来说,有些崎岖坎坷。
刚才在客栈中的摔门而出,对黄舞烟来说,是负心人绝情的抛弃。
可对苏震来说,却是自惭者懦弱的逃离。
苏震甚至不敢再多说几句狠心的话,他怕自己演不下去。
苏震到酒肆之中买了一大坛酒,又买了只烧鹅。
买完东西之后没做片刻停留,就抱着酒坛子、拎着烧鹅返回码头。
先前那个议论苏震的船夫看到了苏震,带着猎奇的语气向同船之人小声说道:“快看,那个疤瘌脸又回来了。咦,那个美貌小娘子怎么没跟他在一起了……”
苏震本来心里就愁苦万分,听到这话,心中顿时腾起一股无名邪火。
他从岸边一步跃到船上,抓住那船夫胸口的衣衫,冷冷地问道:“你说什么?”
那船夫手里拿着一把桨,看了一眼身边的同伴,梗着脖子、有恃无恐。
他一脸无赖地说道:“嘴长在我身上,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怎么着?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说你?……”
苏震右手一扬,将手里抱着的大酒坛子高高抛起,用空出来的右手“啪啪啪啪”闪电般地抽了船夫十几个大耳光,然后又接住了落下来的酒坛子。
那船夫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血里还有两个大黄牙,两颊红红的,慢慢肿了起来。
苏震恶狠狠地说道:“是不是疤瘌脸,与你何干?!”
船夫被苏震的气势吓住了,收起了那副无赖的嘴脸,捂着嘴诚惶诚恐地摇头说道:“无关……无关……”
没了门牙之后,说“无”字之时有些漏风,听起来倒像是“服关”。
苏震向船板上扔了一把碎银子,冷冷地说道:“开船!”
“大……少侠,去哪?”
船夫也不捂嘴了,飞快地捡起了船上散落的银钱,这些钱够他在岳阳和长沙之间跑几十个来回了。
“长沙!”苏震抱着酒坛子走进了船舱。
“好嘞!好嘞!”恩威并施之下,船夫殷勤无比,“方才是我无礼了,给您赔个不是,少侠去长沙府做什么啊?我表哥就在长沙做生意……”
苏震拍开泥封,喝了一大口酒,看着宽广的江面。
“报仇。”
由湘江逆流南下,数日之后,就能到长沙府。
苏震知道长沙是谷王朱橞的封地,王府里一定戒备森严,自己要去报仇,谈何容易,不能轻举妄动、打草惊蛇。
在船上的几天,苏震不是一边喝酒一边思考报仇的计策,就是在一边喝酒一边想着黄舞烟,总之借酒消愁愁更愁,苏震手里的酒就没停过,一坛酒很快就喝完了,每到岸边有乡村、人迹,他就要船夫靠岸停船,然后下去买酒。
这天苏震掏钱买酒之时,无意中翻出了黄钟公送的那本《易筋洗髓经》。
他回到船上,打开包着的油纸,翻开第一页的序言,读道:
“夫自古通天者,生之本,本于阴阳。天地之间,六合之内,阴阳之气居九窍、五脏十二节,皆通乎天气。
其生五行,复生三阴三阳,数犯此者,则邪气伤人,此为本也。
苍天之气,清静则志意治,顺之则阳气固,虽有贼邪,弗能害也,此因时之序。故圣人和济阴阳,顺天气而通神明。
阴者,藏精而起亟也,阳者,卫外而为固也。
若阴不胜其阳,则阳亢而脉流薄疾,乃至狂。
若阳不胜其阴,则五脏气争,九窍不通,内则紊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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