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阳城,秋日已接近了尾声,海风逐渐变得寒冷了起来。
天虽未大冷,然而庞府已经烧上了火,点起了炭,府内冷暖适宜,庞应道翻着书,依然是一身深青色锦衣,精气十足。
如今的庞府,越来越像京都的万紫楼了,事事处处透着一股阔气。
早年的庞应道一直不喜欢如此,总觉得这是铺张浪费,他更喜表里如一的人和事,男人、女人、大人、小人,都是这样。
年轻时候的庞应道也觉得老话说的好,有多大的本事,端多大的碗,所以一直我行我素,只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直到庞应道遇见了东家,东家是一个很真诚的人,可他眼看着东家在青鸾京都里,是怎样的长袖善舞,豪掷千金,又是怎样一步一步开创局面,立起了万紫楼的招牌,最后赚回了银子,很多的银子,更让他庞应道有了名声,很大的名声。
庞应道摸了摸自己腰间的玉佩,想起了书中的话:谦谦君子,温如其玉。
若是放在以前,庞应道看见带玉佩的,只会在心里骂上一句狗屁君子,更会觉得只有禽兽,才需要用鲜亮的羽毛来装饰自己,掩盖自己禽兽的本质,人是不会这样做的。
可现在,庞应道不会这样想。
庞应道从不觉得自己是位君子,更不觉得自己是个畜生,却不妨碍他用君子的形象来包裹自己。
现在的庞应道,很清楚地知道,表里如一大多时候,都不是什么好的选择,情势不同,表里也应不同,表里本就是两回事。
所以庞应道来到渔阳,仅仅去那小酒肆送回了信,再买了一点小酒。
渔阳这摊水有多深,庞应道本以为已经知道了,他觉得不深,处理起来不难,直到他接到了一封信,一封京城来的信。
送信的人,他绝对信得过,信上说了弈阳王的叛乱,也说了万紫楼受到了牵连,更说了一个锦衣官差和那何大人上了来渔阳的俸船正顺流而下,朝着渔阳而来。
何大人是个麻烦的人物,哪里有麻烦,哪里就有何大人。当然,哪里有何大人,哪里也便有麻烦。
庞应道觉得就算紫楼牵扯进了叛乱,却也不至于让何大人亲来,他很清楚何大人是什么人,青鸾十二差可不是什么闲人善人。
庞应道想了想那太子太傅景渊、御史大夫李如这二人。他们是万紫楼的常客,五楼的常客。
万紫楼五楼的客人,都是庞应道和东家精挑细选过的,有钱有权有势,可要说有胆参与叛乱,庞应道绝不相信。
尤其是这两个人,更是绝不可能。
当今青鸾王上眼光不差,太子太傅景渊是个学富五车之辈,又通晓古今之变,还是个谨小慎微之人,就连他教出来的太子,也非是大胆之人。而他本就是太子太傅,等到太子继承大统,他便会成为青鸾王师,地位尊崇,这样的人,何苦改换门庭,参与叛乱。
而那御史大夫李如就更不可能参与叛乱了,此人与弈阳王素来不合,王知章之后就属他参弈阳王参得最多,而且这李如又最会揣摩上意,所写之奏折,所参之官吏,无不是让王上碍眼之人,马屁拍到这份上,突然就反了?
当然这些并不足以证明他们不会反,但还有那最为关键得一点,便是此二人都是文官,手中并无兵权,既然无兵权,何谈谋反。
信件更是可疑,弈阳王叛乱已败,信件不烧何为。
事出反常必有妖,庞应道突然觉得事情都脱离了自己的计划,他这次来渔阳,本就是为了解决两件事,一件事自己的,一件事东家的。
庞应道早就知道紫楼里有人不老实,有人或者说有些人,想取自己而代之,但是他并不知道是谁。
自己的事就是要解决这些人,把东家留给他的紫楼管好。
而东家既是东家也是朋友,朋友的麻烦,就是自己的麻烦,庞应道要这小酒肆安好。
来到渔阳,让紫楼里的人站到台前来,把渔阳的事情查清楚,解决掉,然后回紫楼收拾那帮上不了台面的小丑,这本是庞应道的计划。
庞应道也确信自己有能力做到,因为这么多年来,凡事都在自己的计划之内,难有意外,否则也不是他来当今天这个万紫楼的大掌柜。
可紫楼牵连进了谋反案,小酒肆似乎也不简单了,庞应道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也有了一丝不安。
庞应道已经很久没骑过马了,自从紫楼生意蒸蒸日上,都是坐着自家的马车。
这天,庞应道叫马夫把拉车的绳子从自家宝马身上卸了,配上马鞍。他翻身上马,一骑出城,道指朔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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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天寒,今年渔阳的俸船来得很晚,杨遥和何大人也到了渔阳。
渔阳府衙里,一帮官员打完官腔,也就各自散去。
童彦、王知章知道了叛乱之事,他们有担忧,更多的却是心喜,想来回京城是板上钉钉了,弈阳王一案必是少不了牵连,空缺了许多朝中职位,还不得他们这些能人巧吏来补,至于渔阳太守,指不定是哪家的倒霉蛋来接这个小摊子。
杨遥自是去找他的大人巳蛇复命。
何大人出了府衙,径直就去了庞应道的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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