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衬托着火光,狂风调戏着冷月。
时间枯燥且缓慢地流逝着。
整套仪式的内容看起来繁琐、漫长以及做作,可唯独缺少的却是葬礼最该有的哀伤气氛。
终于,流程走到了最后阶段,高台下面的柴薪被引燃了。
阵阵狂风吹过,大火熊熊而起,浓烟飘浮,熏燎着沉寂的夜空。
原本高台的最顶端,一匹白布包裹着的老白首尸体,此时,已被饥饿的橘色火焰舔舐吞没。
这场大火也不知道到底焚烧了多久,期间寒风不止,一片又一片的暗云飘了过来又被吹走,可不断冒出的黑烟却很难被吹散,始终遮蔽着头顶的天空,连月光都清减了几分,暗淡了夜色。
路远他们被强制跪在原地一动不动,不时有白色的灰烬飘落到身上,腿脚变得僵硬麻木,失了知觉。
终于,有人开始组织前列的吃土奴上去扑灭掉余火,露出一片残垣,再从中挑拣出几捧白色柴灰。
西山岢与那些头顶峨冠的老人们一起,把那具土台上的带盔甲胄围在中央,将白色柴灰掺上水拌匀,然后涂抹到盔甲表面,动作看起来颇为郑重其事,嘴里还唱念个不停。
这些做完以后,他们又以看似庄严的姿态抬起盔甲,慢步送入坞堡,西山家其余的人也很快尾随其后而返。
仪式终于结束了。
“附魂,藏甲,礼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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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新的一天,天气晴好,少云,太阳竟有些回暖的感觉。
昨天的那场火烧到很晚,就算灭去了,直到现在还是有余烟缭绕。
西山家的坞堡里,整个晨间都静悄悄的,少见人声传出,显然都在补觉。可外面的吃土奴就没有这么好命了,他们睡得更晚,却早早地就被赶下了田地。
……
大个子坐在路远身边,手里拿着一把草梗,继续编着奇奇怪怪的东西,难看的要死,也就丑儿那丫头把大个子编出来的东西当宝,稀罕得不行。
路远拿着一根长木,在用石斧打磨,他有点怀念曾经的那把手杖,于是想再做一把。
昨天,大礼结束后,他与大个子两人,一起各吃了十鞭子,算是以下犯上的体罚,但对他们来说,棍奴们挥鞭的力度如同挠痒一般,不值一提。
毕竟,由于西山岢的那一番话,所有人都知道,大个子在右岸的那种超脱状态,又回来了。
就算今天他们无所事事到现在,也没有棍奴不识趣,敢过来指手画脚派发活计了,就连老斧头与丑儿他们也能跟着沾到光。
其实不仅仅是不敢靠过来,棍奴们简直就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大概唯恐被记起之前的恶劣态度,遭到报复吧。
但总有一个例外的,那个例外就是小石头,他的态度始终没变过,对于黏在路远身边有着非同一般的执著。
……
直到太阳完全升起的时候,坞堡内才有人声渐起,接着很快就飘起了炊烟。没多久又从坞堡大门内走出一队人,他们装束干练,带着兵刃行囊,明显是准备远行。
这一队总数有十多人,全是精壮男丁,由西山岢亲自带队。他们穿过了小桥,走出了村子,进入了树林,眼看着折转方向前往西面,山林的更深处。
这些人要去重新准备与外界交易的货物,也许是靠狩猎,也许是靠交换采集,但最方便的明显是劫掠。
在这片山林里,劫掠似乎是件很惯常的事情,对象可以是蛮子,也可以是其他家族的村落,甚至可以是游商,只要你有那个本事,而且不怕被报复。
大个子始终注视着他们,直到这队人的身影渐行渐远,没于山林深处。
……
到了中午时分,老斧头与丑儿带着午食过来了,现在他们又回到了过去那种独立起灶,饭食管饱的日子。
与丑儿是老斧头的亲生娃不同,大个子的生父是名野外游商,播下种就没了踪迹;生母则是西山家的仆奴,肉身专门被用来招待宾客,后来生下大个子时因难产而死。原本大个子也是要注定早夭的,毕竟只是一贱奴的后代,没人会在意,但不知老斧头当初是怎么想的,居然抱回喂养,让其有幸得以存活。
所以如今大个子对老斧头几乎是以父待之,言听计从。
……
众人分取了碗盏与陶罐,除了小石头,老斧头没有准备他的饭食,于是随手赶走,让他到别处去找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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