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留王军队的离开,郝战也下令全军撤离,在回营的路上郝战不断回忆这次战事的细节,其实除了最后所有的发展都在郝战的计划之中。从一开始他利用对方认为自己不会开战的心理,引诱留王带少于己方数量的兵力前来,到后来故意送上十人西疆斥候的战袍作为礼物挑衅对手,让他们主动进攻,乃至最后假装溃逃都是他计划好的。所有的这一切只为了最后留王在愤怒之下来追杀自己,从而由早已埋伏在此处的西虎营主力让留王有来无回。只是不仅西疆战骑的战力远超他的估计,而且留王不愧是战场老将,在最后关头仅凭多年在沙场上练就的灵敏嗅觉就察觉到了不对,在离郝战和西虎营主力三里外停了下来,原本认为一切都在计划之中的郝战捶胸驻足,没想到距离计划实施成功就差一步,但是这一步没有实施出去那就意味着计划失败,郝战知道他已经再也没有机会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三里外的留王内心却微微泛苦,没想到到最后不仅没有抓住留王反而还损失了大量骑兵,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虽然计划失败,但是也不算没有任何收获。经过今日这一战郝战对留王旗下战骑的战力有了一定的直观了解,西疆今日之铁骑已经不同于三十年前的守成之军,现在的西疆铁骑战力之强称为虎狼之师也不为过,其冲杀力在正面战场的作用已经毋庸置疑,如果西疆铁骑数量足够多甚至可以直接兵指大月氏王庭,幸好在西疆多是戈壁荒野没有适合战马饲养的场所,所以战马并不富裕。在这个大条件下西疆对于铁骑的数量肯定会有所限制,因此西疆铁骑虽然对郝战来说是一大威胁,但是他清楚这并不是他最大的威胁,对他来说最大的威胁是留王旗下借助西疆丰富的矿藏而发展起来的十万重甲兵。
他曾经有幸在三十年前领略过西疆重甲兵的锋芒,当时尚不是大将军的他带着队伍替东征大军勘测地形,在距离大营约二十里处的一峡谷深处发现了一万大月氏轻骑兵被两万西疆重甲堵在了山谷处。现在回想起当时的场景郝战都忍不住胆寒,说是战争但是在他看来连战争都称不上,完全是西疆重甲单方面的屠杀。因为粮食有限加上体力不断下降,大月氏轻骑必须突破西疆重甲的包围圈以求一条生路,只见为了突围大月氏轻骑对着西疆重甲发起了一轮轮猛烈的冲击损失颇为惨重,但是对于西疆重甲阵型的破坏却微乎其微。每当大月氏轻骑发起冲锋,西疆重甲就会在最前方摆出后盾,人贴于盾后。后面的人在盾牌的保护下不断朝着大月氏军队放出箭矢,只见还没靠近西疆重甲就不断有一排排的骑兵在漫天箭矢中丧生。等到轻骑靠近了西疆重甲又有两人为一组分别从盾的两侧向外刺出长矛,在长矛的威胁下大月氏轻骑的马匹受到刺激,马匹开始发狂扬蹄停在了盾前。就在这停的一瞬间,盾后的大奉重甲又刺出长矛,顿时人仰马翻甚至有不少人跌落下马被身后没来得及停下的同伴踩成肉泥。
就这样大月氏这支轻骑兵的主帅只能看着一个个同胞倒在重甲的进攻之中却无能为力,一个时辰下来原来的一万轻骑到现在只剩下七千,而围堵的两万西疆重甲只损失了两百人,看到兵力的差距以及重甲的锋芒,轻骑主帅眼里露出决然之色,他知道在这样的差距之下己方想要突围已经不可能了,他抬头看着天空长舒了一口气便毅然决然的带兵再次冲锋。而就在两军交战的一个时辰里郝战已经派人去大营去把此处的境况上报上去,算算时间援军应该离此处不远了,果然不到半个时辰,当轻骑几乎死伤殆尽之时大月氏的援军赶到了。西疆重甲虽然战力无双但是并不是不可战胜,这只队伍有着明显的缺点,一般人背负着一身重甲哪怕是站上两个时辰都会感觉到累,虽然战兵平时都经过负重训练,但是背着重甲持续作战也会感觉到累,前来支援的大月氏军队大约有六万人,只要拖住这只军队时间够久,他们自己都能累死自己。而战事也确实朝着这个方向发展,最后两万重甲兵在绝对的兵力面前被活活耗死永远的留在了这里,但是代价也是巨大的。为了让他们陷入战争的泥潭,大月氏牺牲了近三万骑兵。在兵力绝对劣势的情况下两万重骑兵还能换掉三万轻骑可想而知西疆重甲有多强。
回想起这些,郝战知道想要在明年开春打赢这场战事,就必须想办法把西疆重甲引出来,然后再以绝对优势的兵力把他们围困死,只是他能想到这些留王也肯定能想到,所以计划实施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战场向来是瞬息万变的,没有谁能保证战场的所有事态都尽在掌握,所以即便可能性很小但是郝战还是得做足准备。
另一边,撤退的留王军队停在了边境线上,所有人看着战事之后的战场,原本一眼望去黄色的荒漠景象已经被红色所代替,鲜血渗满了大地,空气中充满着血腥味,边境线上满是尸体有敌人的也有前一刻还在和自己谈笑风生的兄弟的,活着的所有人都心有余悸的看着这一幕。大部分刚上战场的新兵看到这一幕都都开始有了些许生理反应,刚刚在打仗众人一心都放在进攻上都没有怎么觉得,等到此刻战争结束看着满是尸体的地面胃里面仿佛有什么东西涌了上来,大部分人都尽量在克制,可是当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开始吐时他们便再也忍不住在原地吐了起来,留王看着众人的反应没有说什么,对于刚上战场的新兵来说这很正常,大家在此之前只是在军营中受累何曾见过真正的战场,即便是当年的他看到这一幕都会忍不住,等到所有人都停了下来他才大声喊道,“吐完了么?吐完了就别在这站着,在你们吐的这段时间里兄弟们还曝尸荒野,吐完的人都给我去打扫战场接兄弟们回家。”说完他率先下马向着尸体走去。
所有人开始下马保持着沉默没有人说一句话,每个人心里都沉甸甸的。来时他们带着轻松愉悦的心情全然不像要奔赴战场,而这份愉悦随着敌人送上自己兄弟的战袍变成了愤怒,大部分人心中的战场不是这样的,所以他们接受不了充满愤怒,但是等到战事开始他们发现他们错了战争没有他们心中想象的那么简单,尽管他们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可是当一个个兄弟在前赴后继中死亡,每个人的心境发生了变化他们亲眼看着自己的兄弟在自己身边死亡自己却无能为力,在那时候他们才感觉到了他们在战争中是如此的渺小,战争不会因为你的担心害怕而停止,相反你越是害怕死亡只会离你越近。打到最后所有新兵心中只剩下了麻木,对生命的麻木。
半个时辰之后,战场被清理出来所有敌人的尸体都被火化,对于留王来说自己一方的战士是战士,敌方的战士也是战士没有什么不同,硬要说的不同的话不过是各自的信仰和坚持不同,所以即便是敌人留王对这些战士依旧抱有敬畏之心,而火化是他对他们最大的尊重。留王看着自己后方一个个沉默的扛着战友尸体的战士心中仿佛刀割过一般,但是此刻他不能表现出来。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平复自己的心情,然后对着大部队说道“挺起腰,我们是胜利者不要让死去的兄弟看不起你们。”说完便不再说话而是转身上马朝着营地走去,听到这句话所有人心中虽然充满着伤心但还是挺起了自己的身姿跟在留王身后。
一炷香后营地出现在了留王和士兵的视野之中,只见营地中有不少人挥手致意还颇为开心,所有人都以为自己的同伴轻松的战胜了对手得胜归来,可是等到军队靠近他们看清了活着的人肩上和马背上扛着的一具具尸体原本兴奋的心情瞬间跌落到谷底,所有人都以为战争已经开始只要在营地中努力就可以赢得战争,w.knsh.cm但是这一具具尸体告诉他们他们错了,所有人才知道战争真的来临了。留下里看守的张将军看着归来的队伍,大声喊道“敬礼”,所有人回过神来纷纷向着队伍敬礼致意,虽然是敬礼但是却充满沉重,没有人欢呼,有的只是不约而同的沉默。马背上归来的战士把腰挺得更直了,他们充满了骄傲,不是因为得到了大营众人的敬礼,他们知道那不是给他们的是给那一个个死去的兄弟们的,但是他们依旧骄傲,因为他们是他们的兄弟啊。有不少人暗自垂泪偷偷抹去了眼泪,微微抬起头看着天空说道“你们看到了么,兄弟们都记着你们呢,这就带你们回家。”
留王回营后直接去到了自己的营帐,把埋葬死去战士的工作交给了其他人,他知道这段时间是属于他们和他们的。在留王安排这些事的时候世子默默地离开了留王身边和所有人一起去安葬兄弟们,没错就是兄弟们。虽然只见过一面甚至有的人连长什么样子他都不知道,但是他们就是他的兄弟。他们用生命守护了西疆守护了千万家庭免受战火袭扰,他们用自己的生命诠释了生命,也改变了世子殿下对生命的看法。就在世子殿下帮众人安葬死去的战士时不少人都看在眼里,虽然他们没有说,但是这场战争就是因为世子殿下而起谁心里会没有怨言呢。世子殿下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没有争辩,他知道死去的人无论你再怎么争辩都不可能活过来,所以他能做的只是帮他们入殓,他只是低着头干着自己的活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待只是无愧于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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