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言府的厅堂中,整根金丝楠木制成的圆桌上,摆上了足足三层美味珍馐,道道精美。水波纹路的光滑台面上,倒映出卓璃霆一张闷闷不乐的脸。他勉强举起筷子,打算继续应承着吃上几口,却食不知味。
大纳言沈耽忱头戴一顶官帽,官帽以黑色做底,犀牛骨缝在里头让帽型显得十分挺括。官帽中间,恰在大纳言额头正上方,镶嵌着一块四方白玉。在四方白玉的两侧,分别用上等的丝线绣着练雀、天鹅以及云鹤、鹧应。练雀毛色纯洁好似白练,两条尾羽有如飘带;天鹅象征着忠贞和永恒;云鹤骨骼清奇,气质高洁;雕出勐穆山巅,通身白羽无一丝杂色、最俊者方为鹧应,又被称为雄库鲁,是云国飞的最快最高的鸟,是万鹰之神,十万只神雕才出一只雄库鲁。这四只鸟的喙,全都是用金线一丝不苟绣制而成,整只鸟无一不是惟妙惟肖,精巧绝伦。
凡此种种,皆是为了彰显云国的大纳言大人金口玉言居高位,广纳群言上达天听,集征贤论下及百姓。卓璃琰被云后陷害软禁云霄楼已经足足过去了大半月,卓璃霆日夜兼程,赶到帝都,最先登门下帖找的便是大纳言沈耽忱。沈耽忱对御风公一事却始终金口难开,就像是他官帽上绣着的沉默瑞鸟。
沈耽忱故作热情地命人为卓璃霆倒酒,一口一个卓璃少主叫的十分殷切。卓璃霆今日却总也不吱声,让他有些冷场。他只好时不时给卓璃霆讲讲那些精致的菜肴,沈耽忱热爱美食,这是一桩他的亲近之人皆知的事情。
“沈大人,我已在府中待了两日,家父的事……”卓璃霆实在不想再拖延下去,若是今日沈耽忱还不明确给他个答复,他一定是要告辞的。
沈耽忱先是“嗯”了一声,看上去有些为难地说,“啊呀,卓璃少主,兹事体大,下官也是情非得已。”
卓璃霆绷着脸,不置可否,沈耽忱瞄了瞄他,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流利道来,“少主一定觉得,是下官顾惜自己的功名利禄,才不为御风公讲句公道。无论少主信与不信,下官确实为此事殚精竭虑,日夜操劳,是寝食难安啊。”
卓璃霆扫了一眼面前摞成小丘的餐盘,沈耽忱立刻说,“若不是为了少主,下官真是一口也吃不下。”说这话时,只见沈耽忱摇头晃脑,好似满腹委屈诉说不尽。若不是前两日与他在府中一道用膳,卓璃霆简直就要信以为真了。
沈耽忱的话此刻对卓璃霆而言,简直是火上浇油,让他怒火中烧,又发作不得。他克制地咬咬牙,将沈耽忱的名字在心中默念了一次又一次。
眼看卓璃霆的脸越来越阴沉,沈耽忱发自肺腑地说,“当年御风大人给了下官不少照拂,下官心里是明白的。可是,云帝对此事避而不谈,无人能揣测圣意,一时间人心惶惶。少主,下官不是不想为御风大人说句公道话,可是据说当日,云后娘娘在接过御风大人的酒之后,便口吐鲜血,倒地不起。云后现在还躺在后宫中,勉强捡回来一条命,这一双双眼睛,一张张嘴,看的清清楚楚,说的言之凿凿,这种时候,让下官如何为御风大人申辩?”
“我曾听闻,昔日家父在大殿上的主张每每受到幽枳丞相的反对,第一个深明大义仗义执言的人,便是沈大人您了。每每到帝都,也都是由沈大人亲自款待,远接高迎。家父的为人,沈大人难道还不了解么?他这样一个人,即便他真的想要云后的命,有什么必要会去用下毒这样卑劣的伎俩?”卓璃霆看向眼前这个过去活在父亲描述里的男人,却觉得没有一丝一毫的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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