塬戈石窟中的永言灯光影冉冉,一个看不出是什么的巨大黑色影子投射在沙质的岩壁上,因永言灯的火苗晃动,影子也摇摇曳曳,在橙黄色的岩壁上,这幕无声无息的黑影,只能是一出名为“孤独”的皮影戏。
黑影伸展开了,陡然间,气势变得磅礴,原来,那是一双雄劲有力的翅膀。沙砾被光照得折射出来的晶晶莹莹,不及那翅膀万分之一的旖旎光泽。华严兽休睚收起了它黑如影的翅膀,将身子团拢在一起。它颓废地低下头,正对着岩壁使它的影子变得好像一尊岿然不动的顽石。
曾经,当休睚舞起它的翅膀,会看见暶隙张开的翅膀宛若浩瀚星辰。想必暶隙看它也是如此。这世间,再没有什么比暶隙更好的了。它的翅膀仿佛披着漫天星河,休睚爱看它夺目的光彩,那是雌性华严兽独有的神姿。
塬戈石窟外的世界,塬戈城外的世界,究竟是哪里好呢……休睚不明白,它也不想明白。为什么暶隙总是想要出去看一看呢?甚至为此丧了命。休睚恨着那些名字,每当它想自毁修为,堕入终结的轮盘,那些名字就会一一从它脑海中闪现,“翰籍……蔚南拾……芦荻溪……”
它不自觉地沉溺在沼泽般的痛苦之中,难以自拔。那不知面目的人,将世间万物都变得可恨。甚至是这片石窟,都变得好似赤炼的狱。它怒声狂吼,在塬戈城深入地底的石窟里,碎岩砸身却如隔靴搔痒。唯有用尖锐的爪扎进胸膛,穿过坚硬的鳞片,透过皮肤的撕扯,痛觉袭来之时,休睚才会觉得好过一点。
塬戈地底深渊一般,纵使日日夜夜栖息其中,仍然有着华严兽所不知道的地方,而这,就是华严兽世世代代生灭之地。华严兽涅槃轮回,生灭有常。每一世皆诞一雌一雄,二者修炼合而为一,直至寂灭,方入下一世。
到了这一世,休睚与暶隙。不知为何,暶隙总是想从塬戈石窟出去看一看,休睚虽然不愿意,却也只能纵容。每当看见暶隙回来后,浑身抖擞的灵光,还有眼眸中饱含的欢欣,休睚都无法阻拦它去追求那石窟外的快乐。
一次又一次地,默许,等待,迎回……暶隙总是在某一天突然离开,又在某一天突然回来。休睚已经当这一切都是游戏,是一场让暶隙永远像活在小时候的游戏。时光悠悠,岁月漫长,修炼的日子总是会有的……休睚就这样,在永言灯下与自己的影子作伴,期待着某一次睁开眼,岩壁上又多出一个影子。这是暶隙回来了,它便张开翅膀,将暶隙揽在自己身下。坚硬的鳞甲变得柔软,璀璨的星河终于沉溺在夜幕之中。
可是,这一次,不知过了多久,只等来了一个噩耗:暶隙不会再回来了,它不能再回来了,夜空永远失去了它的星河,无怪乎早前暶隙的那盏永言灯的火苗就快熄灭。休睚,为何你没有去寻它?
“你若是这次再离开,便再也不要回来了……”是的,暶隙,是我说的,是我说的……休睚无力地闭上眼睛,衰弱地俯首贴着身子下方的石窟那冷冷的沙岩,两行凄苦的清泪落下,与沙砾混成一粒粒珠子,滚得到处都是,一地的心碎让休睚不忍睁开眼。
石窟的秘密,是世世代代华严都要守护的秘密,是休睚生来就要完成的使命,也该是暶隙的使命。休睚让步了,它总是对暶隙让步,是啊,这个秘密就由一个华严兽独自守着就可以,就让暶隙自由吧,哪怕只是让它高兴一会儿,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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