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林村廖家本是远近闻名的彩戏杂耍世家,最辉煌的时候都给赵家表演过。可惜战乱连连,乱世经年,廖家也因此渐渐没落了。
蒙元统治的一百年是华夏大地礼崩乐坏,文化毁灭的一个世纪。不仅有识的文人墨客无处挥发胸中志向,就是一些传统的民间艺术也遭到严重破坏。
廖家在百年内由一个传统彩戏世家,凋零成仅剩兄弟二人的普通农户。廖氏老太太为了争口气,让小儿子放弃学习手艺,一心苦读圣贤书,恰逢大明建国,科举大兴,想博取个功名利禄光耀门楣。无奈不是那块料,考个秀才就已经是巅峰了。
大哥倒是子承父业,继承了彩戏。无奈家生变故,也是人生反复无常,命运多舛。自从带着孟娘和永乐回到老家,二弟廖丛的心里就算起了小九九。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自己一直怪柳氏不能续后,但碍于娘家势大,不敢休妻,也没有那实力和胆量纳妾。老娘久病西去,上头没了管束,自己一直看不起的大哥这时却回到家中,让他措手不及。不过坏事变好事,大哥居然带回来个清秀的美人。
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廖丛其实是一见倾心,可碍于儒家礼数也不敢做些什么。百爪挠心,辗转难眠,廖丛思前想后心中有了一条下三滥的计谋。
他想借着村子里的流言蜚语假意逼大哥娶孟娘续弦。他知道廖正的脾气,忠厚老实,本本分分,肯定不会应允。这时他再顺势说出自己的心意,让大哥成全。长兄为父,有了这个由头,柳氏和她娘家再不愿意,也说不出什么。
“大哥,我的好大哥。你不考虑你自己,也为我们廖家的名声考虑一下吧。你没听见这些日子村子里都是怎么说的吗?”
人言可畏,村子里的长舌妇,短舌老们一直拿孟娘和永乐当话棒,别有一番滋味。老实汉污了疯婆娘,生了个小哑巴的苦命郎。
村子里一些恶毒的言语甚至说,廖忠根本不是后天犯哑,而是先天不足,生下来就是个哑人。
“老二,我廖正行得端,坐得正。不要理会这些闲言碎语,他们爱说什么?就让他们去说好了,日子不还是得过自己的吗?”
“话是这个话,理是这个理。可这胡话害死人,蜚语乱人心啊!我又不是成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道人。我是个教书先生啊!这些日子我的脸简直没法儿搁了。”
大年将至,本应是欢欢喜喜的氛围,可兄弟俩的对话让沉重替代了欢乐,如积压在永乐胸口的一块大石,让她喘不上气来。
“这帮龟孙子,一天到晚乱说什么屁话?谁傻?谁哑巴?你们才疯,才都是哑巴呢,哼!”
永乐气坏了,不过接下来廖丛的一番话让她简直要炸了。
“大哥,当下只有你把那妇人娶了,一切都迎刃而解啦。忠子又有了娘,你也续了媳妇。又多了一个儿子,这不挺好。最重要的是,那帮人以后就没有口实了?”
“胡闹!二弟!你知道你大哥是什么人?那妇人失了心,一时糊涂。可你怎么知道人家没成亲?没有丈夫?那永乐不就是她的孩子吗?你这是趁人之危你懂吗?”
“大哥,你可别把什么话都说了?就你是好人,你高尚。这娘俩身份不明,沦落至此,到现在这么长时间也没有人寻?我看八成是被人抛弃了。你这不明不白地就这么照顾,待到官府查徭役,交赋税时你怎么解释?”
廖丛越说越来劲,嘴脸上全是不屑和轻蔑,“到时候,人家说你强拐妇女。”
“这,这可如何是好?总之,我是不会娶的。”
“大哥,你果真不娶?”
廖正一听这话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在心头。
“二弟,你什么意思?”
噗通!廖丛以实际行动震惊了自己的大哥,冷不丁一个下跪,咣咣就是几个响头。
“老二,你快起来!你这是要干什么呀?你磕头干嘛?”
“大哥!听弟弟我一句肺腑之言。我知道大哥一向秉正,不屑做这种歪斜之事。可你不在这几年,弟弟我心里苦啊!哇!”
廖丛说着抱着兄长的大腿开始哭泣,声泪俱下,悲戚切切。廖正被弟弟这么一出给整蒙了刚才还有些责怪弟弟的想法,现在人家一个劲儿的哭上了。
“老二,有话好好说,先起来,大过年的你这是怎么了?”
“不,大哥,你听我说。你远走高飞,我在家照顾病母,这都是我应当应分的。可村子里的人老在背后搓我脊梁骨,说我廖丛是个假男人,娶亲多年也无后。我这心里憋屈,委屈,苦哇!”
廖丛终于把憋在心中许久的郁闷抒发出来。自己也老大不小了,可膝下一直没有个一男半女,为这事自己和柳氏也总是吵吵闹闹,家里一天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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