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哥,你饿吗?我去给你们做吃的吧!”
窗外飞雪飘飘,屋内心意寒寒。凄冷的庭院里,鲜血已经被雪白的冰花覆盖,原本欢欢乐乐的一家,如今却变得家破人亡。
院里的老槐树依稀还回绕着三个孩子一起嬉闹练功的笑声,半冰半水的老井里还照映着孟娘和柳氏一起并肩劳作的影子。
廖正的音容笑貌一幕幕在永乐脑海里闪回。她不忍打搅廖忠,小男孩此刻的心情恐怕比寒冬还冷上十分。
自从孟娘他们被里长带走后,这个庭院似乎长了令人如坐针毡的尖刺,没有一个村民敢靠近,他们害怕被这晦气的廖家刺得千疮百孔。
三个孩子就廖忠大一些,可他悲伤得心灰意冷,懒得动一动。饿可以咬牙忍受,冷可以报团取暖,但是飞雪连天,让三个孩子又冷又饿,永乐似乎感觉到濒死的恐怖。
她决定暂时忍住悲伤,放下忐忑,必须得做些吃的,否则等孟娘回来,院子里又多了三具孤魂野鬼罢了。
永乐无力地走在院子里,雪地上的小足印将她引向了老井,她想和面做饼,水是必不可少的,可屋内屋外的所有容器都空着。
“正月里,正月正。小小子,挑水吃。挑到水,和面去。蒸成饼,香又甜。”
永乐弱小的身影在井边一边费力地挑着水,一边嘴里嘟囔着现编的歌谣。事与愿违,费力半天,永乐根本打不上水来。
“傻根,你过来,帮帮我。”
永乐只好求援,可傻根这纤细的小胳膊也没起到什么作用。在失望与憋闷的氛围中。
永乐决定和廖忠谈一谈。她走进来,轻轻地坐在廖忠身边,小手杵着下巴,看看他,又看看他,可廖忠的双眼始终没有答案。
“忠,其实我一直叫你哥,是你占了大便宜,你知道吗?”
永乐歪着脑袋开始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对着空气诉说着自己的内心。
“我啊,不是你看到的这个人。嗯,准确的说我是个死人,我死之前可比你大多了。”
“人啊生下来总是会死,这是个改变不了的事情。可人们总是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以前的我也接受不了,我不敢相信爸爸妈妈就那么离开我了?之前还是好好的,可过了一夜就没了。”
“当时我就想,人怎么会这么脆弱?说没就没了?我还在想,世界上每天都会发生不幸,可为什么是我偏偏遇上了?”
“我问了半天也没有人回答,我想不通我就哭,哭累了才能入睡,可一闭眼全是可怕的场景。”
“那段时间我最喜欢的地方是机场旁边的废楼,站在楼顶看远处轰鸣的飞机起飞降落,起飞降落,耳朵什么都听不见。”
“我就在那数,从白天到黑夜,有一天我数到第二十五架飞机时,我看到了,看到了爸爸妈妈就在那边冲着我笑,他们对我说永乐啊你要开心快乐,要平安幸福。”
“可我怎么会快乐?我还能幸福吗?死人可以一了百了,可你让活着的人怎么放下?”
“于是我就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的一切,我把自己变成一个人渣,别人骂我是小赤佬,小流氓我不在乎,我只要不再做那个曾经的自己就好。只有那样我才会心安理得接受一切,我再也看不见爸妈出现在面前,我才敢在夜里一个人睡觉。”
“忠,相信我,没人比我更懂失去父母的痛苦了。可你不能学我,把自己给活活玩死。”
“你知道吗?我现在好后悔,我想奶奶和姑姑,他们一定因为我很伤心,我害他们心碎了。我好像和她们说一句对不起,永乐错了,永乐应该好好的活着,爸妈不在,应该是我照顾奶奶,而不是现在的阴阳相隔。”
永乐一个人释放着心底的话语,她似乎要把心中的感情狠狠地发泄一下,再不说出来她会憋死。说到最后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像窗外的飞雪一样,落在地上,结合成冰,像花儿一样开放。
不知是不是永乐一番话打动了廖忠,他迷茫死灰的眼神里恢复了一丝光亮,他看着她,美人泪,纯如玉,掉在地上实在是暴殄天物。
永乐动情地哭着,忽然她感到一股温暖靠近了脸庞,廖忠结实的小手温柔地靠了过来,轻轻拭去泪水,有安慰,更多是感激。安慰永乐不哭,感激得是在这痛苦时刻幸好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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