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国。
国都安白。
景和七年夏,仁和书院。
伴随着蝉鸣声,所有的学子都正襟落坐。
而午休结束后的陈式,一边拿着一众学生昨天的应答卷子,略有些颤巍的走到讲台上。
都快七十四岁的他早不年轻了,可这些年陈式一直都没有找到可以完全承他衣钵的学生,这也是为什么高龄的他不辞官回家依旧在这太学里教课的原因。
“上课!”
陈式到自己教书的位置上坐好了,如此说道。
别看他七十多,说起话来中气十足的。
“昨天你们的答卷老夫都看过了,大多数人都写的中规中矩,但有几个人的答卷,有些问题。老夫现在想在课堂上问一问:一骠,先由你来吧。”
陈式抽出了一张卷子,那卷子上黑色正楷是学生的答复,而红色的小楷是陈式昨天连夜写下的批注。
他口中的“一骠”,就是薛一骠,北地候薛怀仙府上的公子。
薛一骠听闻叫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袖口正要站起身来,却被陈式叫住:
“对了,一骠你身子不便不用拘泥于礼法。”
薛一骠,从出生开始就看不见任何事物。
薛一骠听了这话身子顿了一下又重新坐了回去:
“谢谢老师,喏!”
“一骠,你这次做的题目是《二人观棋言与不言论》,和你一样选题的学生都说‘不言’,然而为什么只有你选择了‘言棋’呢?”
陈式如此问道。
“回禀老师,我认为下棋就和上战场一样,你有你的理论,我自有我的看法,本来就不拘泥于对错。哪怕言棋,但最后下棋的却只有棋手。
所以言与不言本身来讲没有什么区别,但如果像两军对垒,那观棋的人就好比安排计策的谋士,如果不知不言是失责,知而不言是不忠,不知而言那就是不义。”
薛一骠说完了自己要说的话。陈式听了点了点头:
“你说的有道理,虽然很多人说观棋不语真君子,老夫却也如你一样不如此认为:要知道学问之道,若是每个人都不言不语,对诗赋不点评,对诸子经传不注释,那学问就永远没有进步。一骠,你是这次第一份‘上甲’的文章。”
上甲,虞国的一种评定方式。老师把自己学生文章分九个等级:上甲,上乙,上丙,中甲,中乙,中丙,下甲,下乙,下丙。
薛一骠这一次又拿到了不错的成绩,但是也有不少人在私下觉得陈式的给分不太公平,他们总觉得在陈式众多徒弟当中,明显是有偏袒的。
“好了,另外要说的是其他的卷子。”
陈式又抽出来两份,同样的黑色正楷,夹杂着工整的红色小楷:
“灵极,你和天响答的是同一道题,这次诸弟子中只有你和天响选择了一样的问题,你们两个完全相反,我有心都给你们两个一个上甲,但是也怕他人不服,要不你和天响站起来答辩一下如何?”
陈式也是没有想到,这俩都是自己学生,照理说学的都是一样的东西,答案不同他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可这两个人答案完全就是別着劲儿这还是第一见,更别说这两个人说的都有那么几分道理。
可“上甲”一共就只有三个名额,薛一骠是上甲,柳言非是上甲,这两个人毫无争议。
无论是文章措辞还是立意两人都足够好。
可是苍天响和赵灵极这两个人修辞写法太过于直白了,要不是他们的立意高远,还有真能写出东西来陈式也不打算考虑他们两个拟这次的“上甲”。
听到陈式叫自己,赵灵极和苍天响都站了起来。
赵灵极,现任赵虞王的第七个儿子,自小便经常语出惊人深受赵王信赖。
而苍天响,是正三品大理寺卿苍山远的独子。除了他那一双如同猫眼一样翠色的眼睛,人长的也比较耐看,周正。本人是平平无奇,最起码在这么一群人里是平平无奇的。
陈式是太学年纪最大,教书时间最长的老师。他的弟子基本上都是小候爷,小王爷,再不就是正一品要员家的长子嫡孙。
若非是苍山远被赵虞王嘉奖特令苍天响进来入读,怕苍天响也是没有机会。
“灵极,天响,你们两个都选择了国富这一论题,灵极你的通篇写的都是‘民富国强’,而天响你写的却是‘国富民强’。来,你们二人来说一说自己的看法。”
陈式本质上来说更欣赏苍天响:苍天响字迹好看,颇得苍山远的亲传,而且隐约有一股“青出于蓝”的感觉,可是他也得给字迹不好的赵灵极一个机会。
赵灵极胸内已经成竹在胸,他本来就是一个穿越者:读过不少关于朝代王朝的网络小说,现在无非就是来卖弄一下而已。
当下赵灵极抢先开口:
“我是如此认为的,这国是什么?国是社稷啊,是天下,而民是什么?民是百姓。只有百姓先民众先富裕,天下才能富裕。而不是天下富裕百姓才能富裕。现在我们只让百姓重农抑商,让商业不兴,百姓如何能富?唯有开展商业,发动百姓,百姓富了我们天下才能富。”
说完话,赵灵极看了一眼苍天响,意味深长:果然,这个人就长的不错,那也是来衬托我这主角非凡的能力的。
而苍天响听完赵灵极这话后,只是摇了摇头,并且对着陈式躬身施礼,等到陈式点了点头他才开口:
“这话,言之甚谬!七皇子口中民富国强的民,并非是百姓而是豪门贵胄。”
“喂,我说姓苍的,我口中的民可是指百姓,并非什么贵胄豪门,你不要偷换概念!”
赵灵极特意强硬的说道。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