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娟建议大姐姐鸳鸯顺水推舟把娇娇结婚的大事给办了,以防夜长梦多。
这话正合鸳鸯之意。对于大云东十岁的鸳鸯和金晶龙来说,两人早就很想放弃在江南城面料市场的卖布生意。就拿云东和阿兰这样能吃苦耐劳的拼命三郎,到了38岁都觉得做生意太累了,何况天生懦相的金晶龙又大云东十岁,更是被生意操劳累得精疲力尽,满目苍老。他们这样吊着死不死,活不活的生意没有放弃的原因就是为了给娇娇撑个场面,希望能钓个金龟女婿上门。要不然,空落落地,凭什么让有含金量的草头鱼入赘东床呢?毕竟人世间想入赘的男子多多少少都是望着丈母娘家的财产或者家势去的,哪有几个是真的奔着爱情的?感情当不了饭吃,这是非常现实的。
其实,云平自己也很着急。自从石头亲自打电话说芳儿出嫁了,云平的心蓦然一阵。儿时的玩伴都成家了,再不抓紧讨老婆生孩子就要成过气的钻石王老五了。
今日阳光明媚,鸳鸯和金晶龙,早早收摊,趁公交车回去做个准备。临走时千声万语地嘱咐惯根开轿车带着茶镇出来的杨家兄弟到家里去。
事件发展快得出意料之外,都走到这一步,云东也不推却,索性一鼓作气把云平的人生大事婚姻给了结,为自己也卸去身上一部分的压力担子。
云东是大客户,既然大客户的生意今天已经做完了,惯根和阿娟也趁早回家开开心心做个红娘月老。
一车都是爱说话的人,喜气洋洋地。坐上轿车,云东云平都禁不住脸上的喜悦。云平想:这样以后也得叫阿娟老板娘作舅妈了,惯根老板是舅舅。曾经梦寐以求的大城市人的梦想马上变成现实了。真的跟做梦似的,真不可思议自己马上就要成为正儿八经的大城市可爱的江南人了。
云平用手掐了自己一下,嗯,疼得很。满满幸福。
云东心想:有钱真的不一样。有自己的轿车,多气派。这样才是老板的模样。现在自己努力赚钱奋斗,将来给龙儿也买一部轿车,这辈子不能苦了自己又苦了孩子。
惯根轻车熟路,一路过湖越桥。温暖的阳光照耀着湖岸成荫绿叶焕彩。这里的人家都是依水而建,开门就是湖,到处都是桥,放眼望去都是纺织厂、印染厂、化纤厂、绣花厂、印花厂等纺织工业企业。
因为江南城背靠群山,坐地平原,面临东海,处于温带海洋气候,四季分明。这样绝佳的城市地理位置在地球上也是屈指可数的。而江南城的工业区就在离缘起湖30公里开外的海边的沙地平原上。这里工业区是一望无际的海边沙地平原,方圆上千公里。足见江南城城市规模之大。
渐渐地听到飞机的轰鸣声,越来越近。对了,阿娟说过甘露镇就是机场镇,是江南城国际机场中心镇。云平和云东都很兴奋,遥想在茶镇要是偶然在天空望见只有麻雀大小的过路飞机在发出阵阵轰鸣声,那也是满满的眼福。
小时候云平和橼芳为了看一年到头难有的过路飞机,两人常常追着声音跑到山头仰望天空,幸运地看到了那只麻雀大的铁鸟,高兴地在举手欢呼,直到那铁鸟渐行渐远,成了豆大再而变成米粒大,最后消失在无尽的天空,那激动的欢呼声依旧回荡山谷。那时的云平就非常向往远方的大城市,偶尔也会做梦和橼芳一起到大城市去溜达玩耍一圈。
鱼贯而至,车子停了,惯根笑道:“到了。”
大家钻出轿车,旁边就是一条湖,鸳鸯和金晶龙堆满笑脸相迎。
一座半新不旧的两层水泥楼房,门前一口水井。一桌果馔摆在堂前,红烛高燃,香烟缭绕。这就是金娇娇的家。
因为只有弟兄两人,很多繁杂的程序就简化了。如果都按江南城当地的风俗人情来接待兄弟俩,不仅开支大而且云东、云平或许会觉得不习惯而难以接受。其实,杨家的兄弟姐妹在马大婶和杨普的影响下是不喜欢繁杂场面也拒绝奢侈。
惯根和云东边聊边走进房子,坐着吃了些果实,聊聊天。半旧的房子坐北朝南,多看几遍变不成黄金屋,没什么稀奇,水泥地偶然散发着塞鼻的霉味。家东面是河湖,前面就是一家发出嗡嗡作响的纺织厂,能明显感觉到桌上的茶杯水在不停地抖动泛起一圈圈的波纹。云平很好奇,云东更很好奇,做了十多年面料生意还不知道布匹是怎么个织出来的。
惯根道:“以前我们家都是开织布厂的。你看我大姐家后院就是她家废弃的织布厂。”
说着就起身带云平云东去瞧。眼见为实。后院很宽阔,有很多小房间,惯根说那是以前给工人住的。还有结满蜘蛛网的牵伸机,几台破破烂烂手工梭织机。
惯根道:“这些机器都是淘汰的,以前一台手工梭织机一天也织不了几米坯布。现在技术很先进,都是全自动的剑杆机,有喷水的也有喷气的,织布速度非常快,像我们产品的坯布一天就能织出百来米。”
云东笑道:“嗯,科技工业发展很快。科技就是第一生产力。这话千真万确。”
惯根指着邻居墙说道:“这家是我姐夫堂哥的家。”
云平和云东再认真看了一眼邻居房,十分气派壮观。全部都是亮丽瓷砖贴好的高大围墙把里头房子抱得严严实实的。只能望见跃出围墙的房子上半部分的欧式建筑风格的绚丽多彩的洋葱圆形建筑。
云东笑道:“造好这样的房子,那是要很多钱的。”
惯根笑道:“我们进去看看。”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走了出来,金晶龙堂哥房子门前一扇宽大厚重的铁门,缓缓地自动开起。
老金笑嘻嘻地出来迎接。云平随众人走入,房子后面就是先进机器织布的纺织厂。里面一排排整齐划一的倍捻机发出刺耳的声音,云平和云东赶紧走了出来。另一边就是嗡嗡作响的剑杆织布机在忙忙碌碌地织布。
老金笑道:“惯根现在我家仓库坯布快堆满了,你要赶快卖呀。”
惯根笑道:“我也想快,这得靠云东云平兄弟俩了。”
老金朝云东云平乐滋滋地笑道:“这两兄弟看去几乎就是一个模样儿,实在太像了。娇娇真是有福气能招了这么个人来家上门。”
云平笑了笑,没有说话。厂里忙忙碌碌地,众人走了出来。
惯根笑道:“我们这里人家,过去家家户户基本上都是开织布的家庭作坊。因为开织布厂非常辛苦,不仅愁生意,也愁产量,行情好愁产量不出,行情差了愁积压库存,没日没夜的,后来就有一部分人转业了。我们家就转去面料市场卖布了。”
吃了一会儿茶,惯根又带着兄弟俩和娇娇去了他的家,金晶龙骑着摩托车载上鸳鸯和小女儿養養随后跟来。
两家相隔不远,很快就到了。
惯根把轿车停在一栋四周用杏色的瓷砖贴的围墙别墅里。
惯根说:“这就是我的家。”
房子坐北朝南,门前是个湖,主楼是三层欧式古典的建筑,南面是花园,北面是一层三间独立厨房,旁边是车库。厨房、主座、花园,顶上有遮阳玻璃连盖着。整栋楼房的墙面和地下全部都用华丽瓷砖铺设而成。大厅的茶桌和楼梯扶手用的是檀木雕刻而成。客厅上吊着水晶玻璃灯,墙上挂着一台宽薄的液晶电视。
眼前这房子和刚才金晶龙那旧房在兄弟俩心里形成鲜明对比。
“哦,太美了!”云平情不自禁道。
云东红着脸用茶镇话对云平说:“不要大惊小怪的,像个乡下人进城似的。”
云平连忙回道:“嗯。只是惯根的家真的太豪华了。比咱们茶县的高级宾馆还气派三分,在人间天堂之都,住上这么好的别墅,幸福生活莫过于此。”
云东接声道:“那当然了。人家卖布生意做了这么多年,有的是钱。”
“那也是,为什么娇娇家人也做布生意那么多年却没有盖这么好的房子?”
云东笑道:“你看看鸳鸯和阿娟门市部的生意就知道了。”
云平感叹道:“看来,我也要好好赚钱,盖洋楼。”
云东笑道:“牛皮不是吹出来的。幸福是要靠自己的汗水去奋斗。”
云平点头赞成。
惯根带两兄弟到旁边一栋老房,打开门,里面也是堆满过时淘汰的纺织机器家私,说道:“这个是我以前开的纺织厂。”
阿娟捧出一盘又一盘的果馔摆在光亮的紫色油漆大圆桌上,又泡了茶,让云东和云平过来吃东西,一是大客户第一次到家来,二来现在要成亲戚。见过客人,大家脸上都是笑容满面的。
云平和云东对零食都不太喜欢,两人在别墅的花园里看着假山赏花。云东不禁感慨道:“这里人不富才怪,每个家庭不是开厂就是做生意,一年四季都在赚钱,哪里有闲的功夫。我们茶镇人家除了农忙季节外,其余时间都没有正事可做,不是打牌抹骨就是喝酒斗乐,打工的出去打工,在家的无事生非,诱引人家妻女,偷、蒙、拐、骗,伤天害理的事都弄出来。以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江南水乡总是富饶,现在才明白,富有都是勤奋做出来。你刚才有没有看那老金家里,那么多豪车,那么巍峨洋房,自己还在没日没夜地忙着。”
云平回道:“是呀,这里的人实在是太勤奋了。唯一缺点就是比我们茶镇空气差太远了。”
桌上鸳鸯提出今年过年给云平和娇娇办结婚酒宴。
虽然金晶龙夫妇在江南城里算不了富有的人家,但他们的兄弟和亲戚个个都这么有钱又都是做纺织行业的,能有这么好的生意靠山,云东替云平高兴。云平巴不得今晚就结婚。因为对他来说,娇娇比什么都好。
一说就成。乐坏了鸳鸯。大家想不到兄弟俩这么好打发,确实有点出乎意料。
云东始终认为:财富是靠自己双手奋斗的。虽然金晶龙家产在江南城算是很普通人家但这里发展平台非常好。到处都是赚钱发财致富的机会。年轻人需要的是平台发展,而不是做啃老族。有钱了却不干活,那也是要穷下去的。云平借住这么好的平台发展,可以大展宏图。说不定,将来也可以借云平的东风,一家人都跟惯根那样发大财。
所以,云东根本就没有提出要求,只要大家顺利地把云平和娇娇的婚姻大事办了就可以。
云东说:“茶镇离江南城太远,两地风俗差别大。亲戚们喝喜酒不方便,特别是茶镇的穷亲戚居多,来去的费用消耗不起。酒宴就分两地办吧。”
惯根很同意云东的建议。
之后云东打电话把云平结婚的事跟马大婶和阿兰说了。
马大婶很高兴,不过阿兰把云东臭骂了一顿:“你这个人脑子有没有?云北入赘峡萌城,云平又入赘江南城,他们弟兄俩都成了大城市人,以后家里两个老头怎么办呢?”
云东无奈道:“我也没想到,云平这么乐意当上门郎。不过,云平跟云北不一样。”
“上门女婿还有区别吗?”
“入赘是没有区别,关键是云平上门后对我们生意有无限好处。”
“怎么说的?”
“你知道的。现在我们生意好也是得益于惯根老板的鼎力支持。万一哪天他们不支持我们而转向支持隔壁竞争对手,那我们的发财路就断了。云平和娇娇结婚后,那惯根老板就是云平的舅舅,这样也和我们是一家人。在这么激烈的市场竞争中,自家人肯定是要帮自己人。”
阿兰想了想,觉得云东说的有道理,于是口气软了下来说道:“嗯,这样也好。只是以后赡养爹娘的事大家先要说明,不要到时都把责任推给我们。”
“这个我会说的。重要的是大家都得赚钱,有钱了赡养老人的事,都好办。”
云东也跟马大婶交代,等过年回家,一定要亲口跟云平和云北说赡养的事。马大婶满心欢喜,自己和杨普面朝黄土背朝天跟老牛一样地干活,养家糊口,却能把三个儿子养成大城市人,今生今世没有白活,对得起列祖列宗,对得起自己。至于,和杨普两人以后老死的事怎么样,也无所谓。只要孩子都好,就无怨无悔了。
所以,对云东的交代敷衍了事。
都是自家人了。惯根给云东又让了一点价。当然,云东还是一如既往地把所有生意单都给阿娟。
货源充足,价格又实惠。真个是物美价廉,补单的客户纷纷到阿兰门市部要货。
红红火火的生意,让阿兰和云香把自己当成了男儿来使,每天都是汗流浃背地收摊。这么好的生意,让惯根和阿娟念念不忘和云东成为亲戚是福气。
人怕出名猪怕壮,树大招风。阿兰火爆的生意引得大鹏城面料市场的竞争对手个个咬牙切齿。毕竟大鹏城还是属于小众面料市场,阿兰凭借惯根大力支持,在市场上一家独大,很明显把别人的饭碗砸了。亏钱人家的无明火自然就烧向阿兰家了。无奈,阿兰一脸杀气,行事非常果断又懂抓三放四,深得客户的敬佩,市场是公开的,生意买卖是自愿的,于是仇家不敢在阿兰面前怎么样。可云东白白嫩嫩的,那些同在大鹏城面料市场卖布的江南城市场上发货的人就对云东口出狂言。扬言要砸了云东的店铺。
云东人老实,这点跟马大婶一样,本性就是宁可自己吃点亏,也不要多事的人。但社会生活中,总有一些人见不得人家好,喜欢吃软怕硬,欺负老实人。生意大家都是公平竞争,合法合理,凭什么无端地被别人威胁欺负呢?难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一味地退却等于自己放弃大城市拼搏,继续努力又有恶人时不时的干扰。这无辜是非令云东非常苦恼。这也气坏了云平。面对无理取闹之徒,云平真想揍他们一顿。
不过,云平还是耐住性子,毕竟这是法制社会,靠拳头打天下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于是向大嫂阿兰先通报了这事。
阿兰闻言十分气恼地骂道:“这些无赖没本事,公开竞争不过人家就使这么个下三滥的威胁手段。也只有云东这个老实人他们敢欺负。”
好在有云平同伴。阿兰叮嘱云平不要跟他们动手,这个世道不是能打来吃的。但也不能任人摆布,否则就没有站脚之地。
“噢,大嫂。那我该怎么办呢?”
“据理力争。把他们骂跑。自古以来,有理走天下。那些小人为非作歹,表面上看气焰嚣张,实际内心如过街老鼠。我在大鹏城也被他们虎视眈眈,后来被我狠狠骂了一顿,他们就老实了。”
“嗯。”
云平想大嫂跟着大哥在大城市大鹏城打拼确实不容易。她不仅要自己管理门市部还要时不时帮助云香抬布。特别是冬天裤料又厚又重,基本上一匹都在百来斤,对一个大男人而言,搬布都是体力活,何况是两个弱女子呢?
在能力上,大嫂确实是杨家的穆桂英。所有客户都要她管理,遇上竞争对手的无事生非也要她出面摆平。真的太不容易了。
云平静下心冥思阿兰的话甚是道理:现在是和平发展的太平盛世,行行都有规矩,凌霸主义是行不通的。当然,过度忍让只会助长小人的嚣张气焰。有理有据骂回去才是最正确的办法。记得,在楚汉相争时,面对战神西楚霸王的挑战,汉高祖没有以暴制暴,他笑了笑回了一句“宁斗智不斗力”,随后狠狠地在城墙上把西楚霸王骂得狗血喷头。舌定乾坤,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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