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连绵不断的瓢泼大雨,一时半会还停不下来。
罗鸡浑身湿漉漉的就像个特定人造小瀑布,听见光头保安打电话向彩月主任投诉了,他非常紧张,心里头扑通扑通地直跳。甚至他急得两眼圈发红在不住地打转着。
他非常害怕彩月主任和瓦铙又出来,在光天化日之下当着众人的面前训斥他。那种对他来说,是人格耻辱感受其他人很难体会到。
自从罗鸡到“平淡无奇”公司来,他就习惯性地被瓦铙和彩月主任当成有爹娘生却没爹娘养的淘气小屁孩那样训话。然而他心里始终不爽,他是本事不大而脾气大的离婚老光棍。对于一个年过半百的人而言,被人家年轻许多的人,当儿孙那样的教训实在不是光彩的事。罗鸡不喜欢这样,偏偏三天两头的总在他身上冒出乱子来给人家抓小辫子骂个不停。瞬间他甚至出现愿意跟光头保安和解的念头,因为他不想再承受毫无尊严的训话,然而那样的话他又在丢人现眼。于是,他决心面对彩月主任和瓦铙见招拆招。
果然,很快彩月主任就撑了一把梨花伞摇摇走了过来。瓦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气急败坏地跑了过来也不打伞。
光头保安理直气壮地把事情经过描述了一遍,彩月一手撑伞一手操腰严肃认真地对罗鸡说道:“人家保安这样做是完全对的,一来本身这就是公司的明文规定,不是你我说得算的。二来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现在交通事故多,万一你骑电瓶车在路上出了事故,没有请假条那是你自己擅自离岗,后果全部都得你自己负责的。”
瓦铙急忙接声道:“你不知道吗?上次集团那边有个人在上班出去了一下,结果被车撞了半死不活的,现在还躺在医院里,还好那人有请假条,这样就算工伤。医药费全部都是集团公司负责,已经花费了上百万元。如果你今天出去,也发生了这样的事,那就得靠你自己去想办法借钱救命了。”
罗鸡斜低着头,撅嘴争辩道:“他们保安就是看人下碟,故意整我,让我穿小鞋。”
瓦铙见罗鸡全身淋得跟落水狗那样还这么嘴硬,于是也红着眼圈,怒斥道:“这明明就是你的错,还有什么好争的,要是陈总在你今天就吃不了兜着走。”
彩月不知道是看罗鸡可怜还是实在对罗鸡这样三天两头惹事生非的老头儿无语,她教训了几句就走了。瓦铙也是摇头:“哎呀,哎呀”地连叹几声甩头跑了。
罗鸡水流浃背地回到仓库来,两眼失魂落魄。他看着两个搬运工搭着脚听音乐,牛强靠着铲车看手机电视。特别是云平自娱自乐地在一边拿着手机写书。罗鸡心中产生一种莫名的嫉妒恨。他觉得“平淡无奇”公司管理实在不公平。为什么他这样为公司掏心掏肺的着想,不仅得不到公司的认同而且还经常被公司年轻的领导们训话。而那些整天躺着或躲着玩手机的人,为什么不被领导处罚还逍遥自在?
罗鸡本想在“平淡无奇”公司里像瓦铙那样立根让自己的生活慢慢好起来,然后再去讨个老婆。但现在他对“平淡无奇”公司不再抱幻想。他觉得自己自来“平淡无奇”公司第一天就怀着一片忠心负责任的工作态度却没有被认可,还时不时遭来呵斥。特别是曾经经常被他拿来做思想工作上政治课的瓦铙,现在都成了他头上的爷了,动不动就对他发脾气甚至责骂。罗鸡再不要脸也受不了这个窝囊气。
恶从胆边生。既然自己在公司混得不爽,也见不得大家这么舒服美滋滋的样子,于是罗鸡想搞破坏。但这些人个个都没有把他当一回事。他知道硬的来,吃亏的只有他,因为他知道自己在公司里的形象和名声已经是臭气熏天了。于是就秘密地转到背地里搞小动作。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罗鸡非常了解瓦铙这个人。知道瓦铙很喜欢吃人家的,甚至没有原则性的接受吃吃喝喝。他买来酒菜,在宿舍里邀瓦铙对月举杯。瓦铙对邀宴从来都是来者不拒,罗鸡先跟瓦铙拉拉家常,后说到两人曾经一起流浪街头骑着偷来的破旧自行车在江南城里四处寻找工作。还时不时的提醒瓦铙说“那时我骑着自行车带你到处寻找工作时,你在人家后院里瞧见两副棺材,还指着说那是留给我们俩的。”
对于那段不堪回首的人生经历,瓦铙永远不会忘记。所以瓦铙非常珍惜在“平淡无奇”公司里这么舒服的打工机会。罗鸡的一番话,让瓦铙已经麻木的思想突然醒过来,“是呀,那时多么狼狈,经常有上顿没下顿的挨饿过日子。现在这么舒服,真要感谢‘平淡无奇’公司的。”
好歹瓦铙现在在“平淡无奇”公司里也混个一官半职,工资待遇高又舒服。他经常还跟云平说“罗鸡这个驴脾气依然不改,难怪都这么一把岁数了越混越差。”
云平不禁感慨:“是呀。这出来混也要吃一堑,长一智。否则,混了一年又一年,岁月如梭,转眼就老了。人的一生最耽误不起的就是时间。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过日子也要趁早打算好。”
瓦铙道:“我那时,刚从老家原西省慕名来江南城时,文凭低,又没有技术,也没有熟悉人,只能去私营企业公司里打工做仓库管理员。当初,我也想做账目管理,因为我在职高时是读会计专业的。但人家公司里账目管理都是女的。我只能做个普通仓库员。仓库里人员流动性大,又是五湖四海的人,脾气各异,经常相互打暗拳。那时罗鸡是仓库班长,对于还算照顾。这样的工作环境我呆不住,换了几家都是这样。最后是来了‘平淡无奇’公司才站稳脚跟。咱们‘平淡无奇’公司这点很好,老板不管事,工作的气氛很宽松,比起同行待遇算高的,毕竟还是上市公司。只要老老实实呆着,这样的公司是非常好混的。也是这些年,我沉在‘平淡无奇’公司里才买了房子。如果跟罗鸡那样,到处跑来跑去的,那我这辈子也就跑完了。打工去哪家公司其实工资大致是一样的,区别在于公司的管理文化,只要管理文化还是过得去的就应该耐住心来工作养家。非要挑个十全十美的公司上班是不现实的,那样反而误了自己的一生。”
云平笑道:“你这个看法是正确的。人没有十全十美的,更何况是一个大杂烩的公司企业呢?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都有年少轻狂过,走过来的人都知道‘平淡无奇’虽然不是完美的企业,但算得上是有社会良知的民营公司。”
瓦铙笑道:“要不然,我也不会在‘平淡无奇’公司里呆这么多年。”
瓦铙也是同情罗鸡,在酒过三巡后,从心底里劝罗鸡做事不要那么死心眼。只要把每天手头上的活做完就可以了,不要去管人家公司制度合不合理,也不要去管别人工作认不认真。来打工不就为了几个钱,每个月能准时拿到公司发的工资就可以了。
罗鸡闻言,也只当瓦铙是在说酒话。身在高处不知道底下干活人的苦楚,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两人觥筹交错,酒到杯干,聊着聊着,罗鸡见进入状态,就趁机说道:“我觉得云平这个人很高傲,自己做事情不怎么样,还整天开口闭口骂人家。特别是骂人跟戳刀似的。还经常有事没事地在背后骂你是黑鬼哩!”
这话是非常明显的挑拨离间,瓦铙可不傻,都活到了四十多岁的人了,这点自知自明还是有的。在罗鸡没有来‘平淡无奇’公司之前,公司里没有人知道瓦铙的混号是“老黑”或者说“黑鬼”。这都是罗鸡自己在肆无忌惮地喊瓦铙“老黑”、“黑鬼”的混号,以此来显示他俩之间的亲密关系或者特殊关系。这是路人皆知的事实。瓦铙其实在心底里非常讨厌罗鸡这样直呼他的“老黑”、“黑鬼”的混号。也是碍于过去那段经历的情面上才没有发火。现在罗鸡反拿出这样的话来嫁祸云平,瓦铙在心里都觉得可笑。
于是瓦铙说道:“不管他,反正仓库里的活也是他在做的。”
罗鸡紧追不舍道:“你不要怕。你现在有这个权力。云平他这个人的把柄也很多很容易捉,其实你可以揪住他的小辫子,罚他几次。打压打压他的气焰。”
罗鸡太小看云平了。瓦铙和云平共事多年,知道云平这个人不好惹,凶起来的时候也很难对付。最关键的是瓦铙心里非常明白现在他自己的工资待遇这么高又这么舒服,这么好的日子谁会因为那一点点工作上的斗气把自己的安乐窝给硬生生地砸了呢?当人家是傻瓜吗?
瓦铙道:“只要不出大错就可以,小错也是难免的。就是我们自己在这么大这么杂乱的仓库里做事,也会出这样或那样的错。”
这么一说,完全可以看出瓦铙没有胆量对云平说三道四。一来,他虽然每次在跟云平说事时,先自己充分考虑过了,然而每次云平还是把他驳得哑口无言。二来,现在仓库管理的事基本上都是云平一个人做。他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三来,陈总对他瓦铙意见很深。
所以,瓦铙不傻,完全是站在自己的利益上来说话的。
话说几年前,陈盛青好不容易招了一位本地年轻漂亮助理,名叫麦昙。陈盛青也是对她的人垂涎三尺,甚至公开对小麦的暧昧关系。因为有总经理做靠山,小麦就很傲骄。
若小麦没有职位,难免会落人家口舌,特别是稽跘和陶依仙专爱在背后嚼麦昙的舌根。于是,陈盛青给小麦安排开具提货单的具体岗位。
由于陈总宠着,小麦又不图上进,只会轻浮。被娇宠惯了,做事也是随随便便。每天开单,十次九错。那会儿仓库又缺人手,瓦铙做得懊恼,时不时冲着小麦咆哮。常常令小麦香泪滴滴。陈盛青看得心疼,而陶依仙和稽跘拍手叫好。并把瓦铙视为“平淡无奇”公司里不可多得的不畏权贵的大英雄。
每天麦昙被瓦铙暴躁的责骂声弄得泪眼汪汪,愁云满目。她多次向陈盛青诉苦说瓦铙老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骂她,有辱她的人格和尊严,这样的人根本就没有资格做仓库经理。难怪仓库的人个个都不要看瓦铙。陈盛青一面安慰她一面把瓦铙叫来嘱咐他不要用暴力语言伤害小麦。
被委婉警告后,瓦铙心生胆怯。于是就躲了起来。但仓库寂寂无人,云平一个人做得恼火,麦昙依旧不改,总开错误单,云平也是破口大骂。
瓦铙害怕云平把陈总骂出来,而看不到他。所以,又溜出来。一看见小麦开的提货单乱七八糟,忍不住,瓦铙又当着众人的面把小麦骂得一文不值。
小麦的脸早已被瓦铙骂得破碎,又加上陶依仙和稽跘在公司舆论羞辱上推波助澜,使得小麦姑娘无地自容。于是她向陈盛青提出离职。
其实瓦铙胆子小,只是脾气暴躁易怒。这反而使他成了全公司唯一敢动陈总宠爱的大侠勇士。无形中公司上上下下在心里产生了对瓦铙的畏惧,同时对陈总的威信大打折扣甚至不屑一顾。
面对甜得跟蜜糖一样的麦昙辞去,陈盛青有一万个舍不得,但又无可奈何。没能在公司里保护住心爱的宝贝,陈总内心很不是滋味。不管怎么说,两人相识相惜一场,他决定给小麦办一次隆重的送别晚宴。
于是,在小麦离去那天。陈盛青让公司所有行政人员都得去参加晚宴,当然云平也在内。
瓦铙从来都是有邀必赴的人,而且食量特别大。这次也不例外。
当晚,小麦打扮得清纯可爱和陈盛青紧紧挨在一起。由于小麦是酒精过敏体质,吃酒前,她先从身上桃花色的小皮包里拿出几粒红色的解药吃下。会喝酒的人纷纷向陈盛青敬酒献媚,再笑嘻嘻地向小麦回敬。
小麦满脸春色,来者不拒。她非常喜欢拥有这样的感觉,只可惜这样的感觉太短暂了,很快就喝得烂醉。
陶依仙笑嘻嘻地喊道:“陈总快抱美人归吧。”
老陈当仁不让,抱着小麦带走了。具体去哪里也没有人知道。后来听说小麦到旁边另一家大型化纤上市公司上班去了,没有人知道她做得好不好。大家早就忘记了她。
自从小麦走后,瓦铙就跟老鼠一样非常害怕陈盛青找他秋后算账,虽然陈盛青也没有找过他。瓦铙向陈总申请的仓库各种事宜,老陈不是拖拖拉拉就是拒绝。
瓦铙心里明白陈盛青是在暗暗打压他,好几回跟云平口吐说不想在“平淡无奇”公司干了。云平也知道他是心虚才这么说的。实际上他压根就舍不得离开人生难得遇见的安乐窝“平淡无奇”公司。瓦铙永远不会忘记正是“平淡无奇”公司才让他结束了四处流浪的落魄日子,也是“平淡无奇”公司才使得他一贫如洗的家庭生活一年年幸福起来。打死他都不会离开“平淡无奇”公司。
罗鸡常跟云平说瓦铙这个人脑子很死,要经常给他做思想工作,上上政治课。现在罗鸡是千方百计地教唆瓦铙去打压云平。
他信心满满地以为瓦铙就像许多年前那样在他的政治洗脑下会听他的。所以等着看云平的好戏。结果一天盼一天,瓦铙不仅不下雨连雷声都没有响一下。罗鸡大失所望。
在现实生活中,虽然罗鸡已经老了但还没有长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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