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平喜欢“平淡无奇”公司安安静静的样子。他自娱自乐的欣赏公司花圃里那在阳光下翠眼欲滴的绿。在这绿意盎然的明媚阳光下,无需厚重的财富和权贵衬托,平平淡淡的日子就已经美妙绝伦了。
虽然云平不看好“平淡无奇”公司的发展,甚至几度认为它要倒闭。不过,就这么个风雨飘摇的坠船,他已经在船上摇摇摆摆度过了许多年。
“平淡无奇”公司的生意不亏损就算好了,不过它的福利待遇相比同行业公司来说还是非常不错的。每到公司生意最惨淡的时候,去哪里旅游就成了公司高层领导们最正经的话题和最重要的大事。
公司规定科级及以上的领导旅游一个星期,交通工具为飞机。班长级员工旅游两天,交通工具是旅游公司的豪华大客车。普通职工旅游一天,交通工具是普通大巴车。总经理级别的高层领导是15天国外游。
陈盛青带着老婆孩子出国旅游了。科级干部为争旅游目的地在大吵大闹,互不相让。陶玉建议去原中省旅游,这个建议得到彩月的支持,而陶依仙反对去原中省,她一定要去南部省并得到稽跘经理的支持。
云平见他们争得面红耳赤,就问陶依仙为什么一定坚持要去南部省?
她斜着眼睛说道:“原中省人很凶,个个都是九头鸟,去那里岂不是羊入虎口?”
陶玉和彩月听了都一脸绿气。因为她们俩都是江南省嫁到原中省的江南人。
闻言后,云平不再作声。知道陶依仙就是要跟陶玉故意作对到底。
在云平眼里,这些公司骨干真是活在云端里享福还不知足。不管是南部省还是原中省都是旅游好地方。太平盛世,大好河山,选择去哪个都很棒。这么舒服还要掐架真有点不可思议,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扯来扯去,拖了好几天都一直没有办法定下旅游去处,这让车间的科级干部个个都很有意见。于温厂长就公开说彩月主任一点主见都没有,而彩月确实左右为难,她谁都不想得罪。
后来,还是陶玉让步,她放弃公司旅游福利不去了。彩月才定下今年公司科级干部去南部省旅游。当然还有一个人放弃公司旅游福利的就是云平。虽然云平不是公司的官也没有资格跟公司科级干部坐飞机去旅游,但每年云平都一如既往地放弃公司旅游的福利机会。
“平淡无奇”公司规定,不去旅游的人必须正常上班,而且不算加班工资。即使这样,云平每年都选择放弃公司旅游。包括公司的每年体检云平也是放弃。因为公司规定科级干部的人是做全身高级体检,班长级的做中级体检,普通的员工做连B超都没有的一般体检。云平每年自掏腰包去医院做B超错构瘤定期检查。随着云平年纪增大身上毛病也越来越多,甚至都不知道怎么体检了。他决定以后每年花些钱去“江南城兰花医院”做全身体检。
没有人的“平淡无奇”公司越显得可爱。云平从办公室里泡了一杯绿茶迈着轻快的步伐回到仓库再到花圃。在公司里,云平基本上每天都要喝上十大杯自己泡的绿茶。相比红茶,云平更喜欢喝绿茶。一年中只有回老家茶镇过年时,云北从峡盟城带红茶回茶镇,云平才喝上红茶。确切的说,云北从峡盟城带来的乌龙茶是青茶,即介于绿茶与红茶之间。
有时云北带得多就分一些让云平带回江南城家里去喝。如果带得不多,云平回江南城后一年四季基本上喝的都是橼芳姐姐红儿送来的纯天然的绿茶。
云平独爱绿茶,可能跟他从小长大的茶镇一直出产的绿茶有关,也可能跟他就爱绿茶的未经发酵保存了茶叶原生态的绿色格调有关。或是跟云平就喜欢朴实自然,不需任何雕琢的生活习惯有关。
一杯绿茶,一本书,在“平淡无奇”公司的花圃绿色的果树下。呷一口回味无穷的淡淡绿茶香。这比去哪里旅游都强,比那争强好胜强太多了。这么清美的绿香,不可让勾心斗角的邪气沾染。
一杯自泡的老家橼红送来的纯天然淡淡香味的绿茶比那人参汤、枸杞菊花茶、保健养容丸补药等都要强百倍。这才是神仙茶。
虽然娇娇从来都没有权力争夺的野心,但在金家这个三观不正的家庭文化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心底里还是难免会粘上爱慕虚荣的成分。她完全做不到云平这样淡泊明志。
云平多次劝过娇娇放弃单位的总务职位。因为她回来经常抱怨压力大,单位领导和同事都有些难搞的。
每当这样,云平就说:“你能力本身就不足,任何一家单位领导都需要很强的管理能力,你从来都不会写论文报告,又没有管理的魄力,根本就不适合在领导层中干活,还是实实在在的做个普通的老师,安安稳稳,平平淡淡的,这样才幸福,你为什么不这样选择呢?”
见云平总是这么说的,甚至娇娇也跟鸳鸯和金晶龙那样认为云平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说到写论文。云平就有些烦恼。每当云平在指导安安或者静静写征文时,娇娇也会起劲让云平帮她写论文报告或者征文。
起初云平觉得这样也好。让娇娇喜欢上读书写论文也是家庭共同进步。结果云平写好了让娇娇自己过目改一改,可是娇娇连看都懒得看就直接交了。每次都是这样,云平觉得太没有意思了。后来,娇娇要云平帮她写论文报告时,云平也是非常抵触的。
在金家只要云平一劝说娇娇放弃单位领导职务,被鸳鸯和金晶龙听到了,他们就会拉着长长的脸说云平自己没有本事当领导就不要老是给娇娇泼冷水,甚至金家人都有点瞧不起云平来。
而娇娇也觉得鸳鸯和金晶龙说的比云平更符合她的心里。既然每次劝后大家都不欢而散,那云平也就不多说了。
云平并没有反对娇娇工作,而是让她量力而行,有多少能力就做多少事。其实做个普通老师就已经很好了,何必自寻烦恼做总务呢?
“平淡无奇”公司里车间的董计划班长,终于给公司找来了一群原北省的打工人。这给彩月主任解了缺人之困,也让于温厂长带领的车间队伍有了干活的人,其中有两个到仓库来开叉车。
于温厂长最喜欢原北省的打工人,因为他和车间的所有领导都是原北省人包括车间的一线操作工基本上都是云北省来的。
新来了两个叉车工,瓦铙特别开心,这样他又可以自己躲起来研究股市。
自从上次他听于温厂长说的内部消息后,就把家里能找出来的钱都买入“平淡无奇”公司的股票。结果被深套,已经亏了好几万,这让云平十分惊讶,连瓦铙这样拿钱如命的人居然也会放大赌瘾。于温厂长也是亏得一塌糊涂,他再也不相信股市,连忙割肉逃出。但瓦铙陷得太深,他已经无法自拔。现在来了两个叉车工,他就赶紧躲起来研究股市去了。
两个新来的叉车工,一个姓马,唤部里,差不多四十岁;一个姓郭,唤老五,五十岁出头。两个人叉车技术娴熟,只是马部里动作快,而郭老五比较慢。
按仓库规定,两个叉车工是轮流值班和出货的,这样大家就没有话可说。这是管理体制,也是管理能力和手段。
但马部里和郭老五,十分客气,彼此称兄道弟,不需要分得这么清楚。
不过云平把丑话说在前头,以后若是有话说就别怪仓库管理人没有提醒。
两个人都笑说,都是朋友了,分那么清楚太伤感情,多做点无所谓了。
云平把话已经说到位了,马部里和郭老五又跟兄弟那般友好,云平也不想多说什么。
在出货和卸货时,马部里动作要快郭老五非常多。当然,快也容易造成错误。相比之下,郭老五出错的概率要比马部里小很多。
一快一慢,又能合得来。这也让瓦铙特别赞扬了两个新来的叉车工配合得最好。马部里和郭老五也是一口一句老大地在瓦铙面前喊着。他们想趁大家彼此印象好,请瓦铙吃一顿,而瓦铙自来对宴请是来者不拒,欣然前往喝酒去了。
当然,云平懒得理他们对瓦铙的溜须拍马。因为云平太了解瓦铙了,既然有人硬要把脸贴上瓦铙的屁股上,那也无法可说的。
两个叉车工自以为有瓦铙罩着,在仓库里干活就可以如鱼得水了。
如此做了一段时间后,有一天马部里就问云平道:“平哥,为什么我做得比郭老五多那么多,而我们俩个的产量工资都是一样的?”
“我早跟你说了,大家分开你不相信,现在说这个有什么意思呀?你问瓦铙去吧,产量工资是他算的。”
马部里急匆匆赶往仓库办公室去问瓦铙产量工资怎么算的。
瓦铙正在研究股市,见马部里气呼呼的来问产量工资的事。立马横眉竖目大声说道:“你们叉车工的产量工资从来都是对半分的,有什么好奇怪的。难道你来了,就要我一天到晚盯着你铲多少货,再一天天给你记起来吗?”
被瓦铙抢白了一顿后,马部里气得摇晃着头跑到仓库来对云平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素质这么差的公司领导。好好说话不会的,满口都是责备。要是换成以前,我早就打他了。”
云平道:“我早就跟你们说过了,没什么事就自己悠闲着看看手机或者到花圃看看果林。”
马部里气得直咬牙切齿。他跟云平说道:“我真是没有办法,只能忍气吞声。我以前在江东城里做物流老板,因为生意亏本了才来打工的。我老婆也是江南城人,以前做老板时在老家买房子、车子、商业保险,都是按揭贷款的。已经交了好多年了,要是不继续交,全部都得被银行封存拍卖了。”
闻言,云平心里想道:“又是一个当老板的破产了来打工的。不管以前怎么样,为了生活都得面对现实。”
云平说道:“江东城比江南城更加富裕发达,你既然在江东城混了这么多年了,就应该在那里找活干。”
马部里道:“是啊。本来我还想回原北省老家去的。我们家就我一个儿子,其他都是姐姐妹妹的。在老家挺好的,你看我以前这么多结拜兄弟都是我们家少林寺混的。”
马部里一边说一边打开手机相册让云平看他过去的高光时刻。一个个都是五大三粗的,不是光头就是平头。
“噢,你们现在还一起混吗?”
“没有了。现在彼此各自成家,顾自己都来不及了。我老婆是个独生女,想让我入赘,我爹教我不要领结婚证。因为江南人都很精明,入赘人家不舒服。所以,我们俩现在都没有领结婚证,孩子跟我老婆。”
云平笑道:“你爸真会打算盘。不过,你爸也是为你好。入赘人家过日子确实不开心,命会短了很多。”
“平哥说得是。所以,我和我老婆一直在外面租房子过。现在公司有宿舍,我就搬到公司来住。”
这是云平第一次亲眼看到江南城本地姑娘跟一个外省老公在外四处租房子过日子。
云平道:“你算好了。至少有老婆愿意跟你这样过落魄的日子。说实在的,你老婆是我第一个见到的江南城本地姑娘跟你这样四处游荡的。”
马部里委屈道:“平哥,我才委屈呢?要不是看在我女儿份上,早就跑回老家去了,哪里还会在这里受气的?”
“你也不小了,过两年就四十岁了,到时人家还嫌弃你哩。”
马部里道:“有什么的,我老婆现在就是个药罐子,每个月都要去医院配心脑血管病的药,医生说她活不长,到时我就跑回去再找一个。”
“你这个人,也是没有好良心的。难道你就不会生病不会死吗?”
“我不管那么多。以前我在江东城当老板时,两颗肾都长结石了。都是我自己跑回老家去把石头给拿掉的。只有自己的爹娘才关心你的死活呀。”
对于马部里来质疑产量工资的事,瓦铙很恼火,于是就出来仓库看看情况。见仓库乱糟糟的,就让郭老五把仓库整理一下。
郭老五很不情愿,一边慢悠悠地动着叉车,一边对瓦铙说道:“让我整理是可以,但这要算是我的产量。”
闻言,瓦铙勃然大怒,呵斥道:“你不想干立马就滚,就凭你这工作态度,这个月我就要扣你的考核工资。”
吓得郭老五,屁都不敢放,赶紧闷着头在整理。毕竟,现在不管招工有多难,像郭老五这样过了五十岁的人还是很难找工作的。
自此,两个叉车工就收起平时自以为是的姿态,再也不敢在瓦铙面前提任何要求包括一些非常合理的要求。两个人总算明白了,云平跟他们交代的多做少说话的含义。
下班后,郭老五就会收起上班时的讨饭装扮,换上一副“老大”的样子去他所谓的二奶三奶家去。云平听郭老五说得最多就是他以前是江南城的建筑工地的包工头包括做一些地铁工程,那些二奶三奶都是他做包工头认识的外地女子,后来亏本了才开始给公司开铲车。
因为郭老五很多女人资源,又是张国劳的同村老乡,经常也会给张国劳介绍女子,于是两人就合住在公司一间宿舍里。
找女人总要花钱的,张国劳老婆管得很严,经常来找张国劳。两老也经常打架,但依然没有办法管住张国劳找女人的德性。
为了找女人,张国劳经常也会在下班后随马部里去打夜工赚外快。因为活都是马部里找的,自然夜宵吃酒钱就得张国劳掏腰包。
马部里完全是因为按揭生活担子太重了,不得不想办法多赚钱。在外打夜工时,马部里就跟张国劳说:“你其实不要去外面找女人,就我们公司自己内部也有。”
张国劳连忙问道:“咦,有这么方便的事,那女的是谁呀?”
“就是和我一起来‘平淡无奇’公司上班的老乡,杨花。”
“噢,就是经常偷偷跑到我们仓库休息桌子上来拿东西被郭老五骂过的,那个车间包装工,杨花?”
“对,就是她。”
“她没有老公吗?”
“还没有嫁人,哪来的老公。”
“都四十多岁了,在我们老家这年纪都开始做外婆奶奶了。”
“嗨,说来也可怜她。以前,她就是在夜店接客的,那时年轻还算混得不错,后来老了就没有人看上她了,只能出来打工过日子。”
“难怪,我看她的样子就很骚,身材还是不错的,听车间人说,杨花跟谁都可以上床睡的。”
“也是可怜人。虽然,现在她这样,也是为了赚点钱看病。”
“她还有病?”
“是的,浑身都是女人病,听她自己说,已经动过几次手术了。”
“这样的女人就算了吧。还给我介绍什么呀?”
“哦,这是我知道的才跟你说,难道你外面找女人就没有病吗?”
一席话,说得张国劳心里忐忑不安的。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娇娇单位的园长,一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就会拿娇娇出气,总是怪娇娇没有管理好单位的人和事。
这让娇娇很害怕,不管是休息的日子还是平时上班,一年四季天天都在单位里干活,呆在幼儿园里的时间比在家里还要多得多。
云平也不说什么了。一个愿挨,一个愿骂。生活是自己的选择,确实没有什么可说的。就是这样一个没有什么能力,也没有什么脾气的人,被人长期骂,心里也不舒服。
近来,娇娇一回来就在鸳鸯和金晶龙面前抱怨,经常无缘无故被单位的园长骂,成了人家的出气筒了。
闻言,鸳鸯扯着嗓子喊道:“怕她干什么?你要拿出性子来,不能总是唯唯诺诺的,人家就专门欺负你。”
娇娇委屈地抱怨了几句,也没有什么可以说的。
他见云平一声不吭,就自言自语道:“看来,还是你说的对,还不如做个普普通通的老师,这领导没有什么好做的。”
“做领导需要制度体系也需要个人管理能力,没有管理能力只靠个人自觉是很难把事情做好做顺利的。本来,你就十分缺乏管理能力,跟人打交道未语脸先红,没有能力硬坐在领导位置上,这样你工作起来就非常累。你的能力充其量只适合做普通老师。”
“是呀。我已经跟园长说过很多回了,让她换人。可是园长提了几个来做了一段时间都被骂走了。”
“你现在是骑虎难下,要不你也去申请换个单位吧。”
“现在我才明白了,你一直说的平平淡淡才是真的生活。你说现在人又不是过去没饭吃,要做牛做马的。现在人上班工作,除了赚钱生活外,更重要的是工作要开心快乐。一天到晚都不开心地干活,有什么意思呀?以后我要和我们园长保持距离,不再百依百顺,太没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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