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整整七天都没有怎么好好合过眼,绿珠儿就这么一直坐在床边,卡着时间给白飘飘喂药,那花了十五两银子的老山参,只剩下了最后一点点参须。
白飘飘依旧像个活死人一般一动不动,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不知道是不是血流干了还是药效起了作用,伤口倒也没有再流血化脓。
绿珠儿心里本就像在风中摇曳的希望火苗,也渐渐熄灭了下去,止血化脓的药剂可以逐渐的让伤口结痂,但是白飘飘的双腿已经泛起了紫青之色。
即使活过来,双腿也保不住了,最好的情况也就是当一个残废罢了!
今天是最后一天的第四次服药。
一向守时的绿珠儿却拿着药剂迟迟不定,似乎不想给白飘飘喂下。
最后一副药了,喝完可就真的没了,要是醒不来怎么办?难不成真的要去城里给少爷定棺材?
绿珠儿看着趴在床上的白飘飘,已经哭不出来了,浑身疲惫,双眼通红,比起身体上的不适,心里如死灰一般的绝望,才是真正令绿珠儿神伤的地方。
本以为自己能看开,白家没了,老爷夫人死了,万贯家财散尽,家仆丫鬟走的走,散的散,一切真的全都完了。
绿珠儿回想起五年前的冬天,漫天纷飞的大雪里,自己穿着一件单衣在街上游荡,如孤魂野鬼一般。
那时已经快要过年了,渔阳城肃杀的冬季也遍染了喜庆,张灯结彩的大街人来人往,唯独在这个冬季变卖了家中仅有的房产葬母的绿珠儿无家可归。
她蹲在渔阳城最好的酒楼百味居旁的巷子口,看着进进出出食客,闻着从里面飘出来的香味儿,眼珠子饿的发绿,再也不能忍受饥饿的绿珠儿将手缓缓的伸向了巷口边的泔水桶。
她不是乞丐!但是那时候的她真的饿极了,不吃她会死!她己经五天没有吃饭了,再不吃,连一个晚上都熬不过去。
当时的绿珠儿只有十三岁,她觉得活在世间是如此的艰难。
就在正要伸手进去泔水桶抓出那被泡的浮肿的半个馒头,白家的小少爷站在了她的身前。
“你饿了?”
一个带着诧异的语气的声音传进了绿珠儿的耳朵。
绿珠儿像是偷东西被人发现了一般,急忙缩回小手,眼神闪闪躲躲,不知怎么回答面前这位公子的话。
“你愿意做我的丫鬟吗?肯定能够吃饱,不挨饿也不受冻。”
黑夜里传来的声音,像一道光照进了绿珠儿的心里。
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拼命的点了点头。
从那时候起,无家可归的绿珠儿便住进了白府大院的东厢,一个丫鬟住进了东厢,衣食无忧。
后来的绿珠儿才知道,带他回白家的,是白家的小少爷,名叫白飘飘,生下来天生便是智力低下,年方十八,却心智不全。
绿珠儿是白飘飘带回府中的唯一的女子,都以为是白家的少爷看上了她,但她自己知道,少爷是瞧着自己可怜,给自己口饭吃。
自己这无父无母无家的可怜人儿,那里敢去想当白家的少奶奶。
从住进白家的第一天起,白飘飘的起居饮食便都归了绿珠儿管。
一直到今天,绿珠儿真的觉得救不回少爷了,自己这条命本来就是少爷的,如果真的救不回来,等葬了少爷,绿珠儿马上就去陪葬。
反复犹豫了几次,绿珠儿才将药剂和参汤一口一口的给白飘飘喂下。
喂完之后,她就陷入了呆滞之中,仿佛不能再支撑一般,倒在了白飘飘身边。
绿珠儿的一只手紧紧的搂着白飘飘的胳膊,似乎想把他牢牢的抓住,不让他离去。
当日头快要落下,七天之期已满,药力作用消失,白飘飘的生命之火彻底的熄灭了。
抱着他手臂的绿珠儿,昏迷中的眉头突然一紧,紧接着便缓缓的展开,竟然是感知到了白飘飘生命流失,心生死志,同样失去了心跳。
清远寺的住持觉远大师从入定中醒来,轻叹一声痴儿,缓缓的起身,带着清远寺的沙弥来到了西厢门口诵念往生经。
生不同衾,死该同穴。
清远寺的上下找来一副棺椁将二人合葬而下,葬在了寺后山中的梧桐树下。
对于这白家最后的香火,清远寺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月光皎皎,满地银白,映照出青石碑上那两个被合写在一起的名字。
而简单的木质棺椁之中,一缕缕紫金光芒却突然从从白飘飘的眉心紫府浮现,紧接着就部满了他的双眼,进而流转全身。
紫金光芒沿着白飘飘体内筋脉流转,在流经下半身之处时,沿着骨骼,贯通双腿。
肿胀青紫的双腿先是缓缓的恢复正常,紧接着血肉消失之处,密密麻麻的生长出新的血肉,片刻之间却是恢复如初。
骨髓在紫金光芒的刺激之下,不断的生出新的血液,心脏重新恢复跳动,强健而有力。
白飘飘逐渐被紫金光芒笼罩全身,紧握的手臂的绿珠儿也渐渐沾染上了这光,绿珠儿全身上下的经脉穴窍之中都被注入了紫金光点,抛开血肉,看上去就像是一张虚拟的网,构建出绿珠的模样。
一棺之内,造化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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