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鱼和翠柏跑到村口,只见茫茫一片火海,整个渔村火势冲天。
“姐姐!”翠柏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她哭着抓住死鱼的手,浑身战栗地说道,“姐姐在家里,怎么办?”
“你呆在这里别动,我去救她!”死鱼重重握了翠柏的手便冲进火海,他年轻的赤/裸的背影成了留给妻子的最后一幅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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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的每个瞬间都有人死去和出生。上帝或者佛祖是公平的,公平地对待生死。在城市医院的产科,柳方正背着双手在产房外来回踱着焦灼的步子。他身型修长,相貌俊朗,举止优雅,气质非凡。尽管惴惴不安,坐立不是,他的每一个动作还是透出舞者的风韵。
他是个舞蹈家,和产房内的妻子同是舞蹈团里的台柱,他们是绝佳搭档,就连名字也巧合地预示他们是完美的天生一对,他叫方,她叫圆。因舞结缘,恋爱结婚,水到渠成。现在,他和他的妻即将迎来爱情的结晶。
那会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他充满了好奇和期待。男孩女孩都好,只要是他和圆圆的孩子,就一定是个幸福而美丽的孩子。这个孩子一定有着和他一样挺秀的鼻子,和圆圆一样灵动水汪的眼睛,那眼睛上一定长着长而黑漆的睫毛,微微向上翘起,轻轻闭上就能搁一根铅笔。这个孩子一定有着白皙的皮肤,明媚的笑容,甜润的嗓音,他或者她一定会乖巧地唤他“爸爸”,乖巧地唤圆圆“妈妈”……
哦哦,他的圆圆一定会露出幸福而温婉的笑容,他的圆圆一定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最美丽的妻,最幸福最美丽的妈妈。只要产房的门一打开,护士将他们新生的孩子抱到他手里,他就会送给他的圆圆一个最温馨最贴心的吻,他要轻轻地吻圆圆的眼睛,那是一双勾人心弦的美瞳。
正当柳方畅然编织着即将来临的美好时,产房的门“呼啦”一声开了,一个护士出现在产房门口。柳方喜笑颜开迎上前去。护士神色慌乱道:“产妇大出血,医生正准备手术,你赶紧跟我去手术书上签字!”护士不由分说,拖了他便走。产科的主任、专家、权威全往手术室的方向赶,柳方整个人都蒙了,什么时候签了手术同意书也记不灵清,只记得全身都在抖,手脚是冰凉的。待他回神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坐在手术室门外的长椅上,手术室里的灯明晃晃地亮着。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医生垂头丧气从门里走了出来,他摘下口罩冲柳方摇了摇头,用沙哑而疲累的声音说道:“孩子保住了,但是大人……”
犹如五雷轰顶,柳方冲进了手术室。
手术台上孤零零躺着他的妻,面色死灰,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地躺着。他冲过去抱住她,摇晃,呼喊,泪如雨下。千呼万唤也唤不回他的圆圆他的妻了。
这是怎样的痛?粉身碎骨,肝肠寸断也不及这丧妻的痛。
护士将一个初生的婴孩交到他手里时,他整个人已经哭傻掉了,眼睛肿得像桃子,人也变呆滞了。夜幕漆黑,他讷讷地抱着小婴孩在医院里走,他想去那条圆圆最爱在岸边散步的桐江,他是决意要随着圆圆去的,可是他走来走去还是走不出医院的围墙,手里小婴孩洪亮的啼哭声他丝毫都听不见,他就那么傻傻地在医院里转圈,像一只无头苍蝇。
转着转着,就转到了急诊大厅。
灯火通明的急诊大厅里人头攒动,人们的目光落在大厅中央那个手抓推床号啕大哭的女人身上。推床上躺着一个被火烧伤的男人,那男人的手被火苗侵蚀严重,直直地从推床上垂到地上去,不管女人怎么哭喊怎么摇晃,他都没有反应,那女人就跟疯了似的跪到地上去,嗓子里发出干嗷的声音。周围人群里的人纷纷劝说她道:
“翠柏,死鱼走了,你赶紧准备后事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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