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这位读者抓紧时间。”一旁的工作人员提醒道,杨羽杰这才回过神来,他递上书本的手竟微微颤抖。
柳茹洛接过书本,依旧地不抬头,翻开扉页便签上自己的笔名。杨羽杰已经被后面的读者挤到一旁,他看着继续埋头签名的柳茹洛不禁有些郁闷。就在这时,一个记者扛着摄像机,拿着话筒冲进了大厅,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洛神,听说你离婚了,是不是啊?洛神,你为什么离婚?因为你前夫移情别恋吗?洛神,外界传言你的三年婚姻生活并不幸福,你前夫不但朝三暮四,还时常对实施家暴,是这样的吗?洛神,你有没有打算将你的婚姻经历写成小说,或者拍成电影?”记者连珠炮一样将话筒和问题一起抛到柳茹洛跟前,柳茹洛有些懵。杨羽杰看见了柳茹洛脸上那熟悉的游离的表情。
“洛神,请你回答我的问题。对于这些问题,你有什么想要说的?”记者继续咄咄逼人着。
工作人员连忙上前拦住记者,“今天是新书签售会,我们不接受采访。”
记者挣脱工作人员的拉扯,继续冲到柳茹洛跟前来,还握着笔的柳茹洛似乎签名签到犯傻,一脸的无措和茫然。杨羽杰大步向前,拉起柳茹洛的手冲出大厅。记者和工作人员都在身后追赶着,还未签名的读者也在追赶。“洛神,洛神……”人们的呼唤就像追逐的飞镖。杨羽杰拉着柳茹洛没命地向外跑去。跑出图书大厦,跑到街边,拦住一辆出租车,将柳茹洛塞进车里,杨羽杰也连滚带爬地上了车后座。
“快带我们离开这里!”杨羽杰气喘吁吁地对出租车司机说道。
出租车已经开动,杨羽杰回头透过车玻璃看见还在追赶的人群,再转头看看惊魂甫定的柳茹洛,长舒了一口气。
“为什么要当作家啊?国民偶像很累人的。”杨羽杰带着戏谑的数落人的口吻,对柳茹洛说道。
柳茹洛把头调向车窗外,并不看杨羽杰。她看见北京的秋天天空虽然没有南方那座城市蓝,却也很高很晴朗。
“去香山,师傅,”柳茹洛对司机说着,便问杨羽杰道,“来北京做什么?”
“领导跑项目,我来送一份很重要的材料。”
“不用全天候伺候你老板吗?”
“今天有空,明天就不能单独行动了,得跟团,和老板他们一起去科技部。”
“那好,香山,你去吗?不去就下车。”柳茹洛的脸始终看窗外。
杨羽杰注视着这张苍白的侧脸,那么柔和美好的弧线,那么细腻动人的肌肤,却是毫无表情的。杨羽杰有一股闷气郁结到胸口,他使劲拽过柳茹洛的手,直到柳茹洛疼得回过身来。
“你干什么?你弄疼我了。”柳茹洛的眼里淌过一片懊恼。
杨羽杰松了手,却并没有放开,柳茹洛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人气,他心情顿时舒畅起来,含着些微得意说道:“你认出我了,对不对?你记得我是谁,所以你就这样不敢看我。”杨羽杰直视着柳茹洛的眼睛,这个女人似乎从上到下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里,而这双眼睛就是制造悲伤的源头。
柳茹洛回望他,年轻的男孩子眼里满是灼热而激烈的目光,逼得她无处遁形似的,她只有慌乱地依旧将头别向窗外,却抽不回自己的手。
车子开到香山脚下的时候,日头正值中午。杨羽杰抬头望去,但见满山的黄栌树叶红似火。尽目的美景令他都想吟诗一首了,但转念一想,真正的文人就立于自己身旁,自己还是不要鲁班门前弄大斧,免得出洋相。正要同柳茹洛搭腔,柳茹洛已经自顾自向山上走去,那白裙飘飘的身影迅速融进浩瀚的红海中。
“喂,你为什么带我来香山啊?”杨羽杰追上柳茹洛问道。
“我住在香山啊!”柳茹洛轻描淡写的,“我问过你,香山去吗,不去就下车,是你自己要跟来的。”
杨羽杰无奈地耸耸肩,自己怎么会遇到这样不近人情的女孩子?那夜分明热情似火,今日重逢竟就这般冷若冰霜,自己今天也算好心替她解了围,她不但不感激,反倒这样横眉冷对他的热热脸,真是好不郁闷。
“你干嘛住香山啊?这么远。”
“你跟你老板的时候也这般喋喋不休吗?”柳茹洛终于回过脸来看着杨羽杰,脸上挂着一抹略带鄙夷的似有似无的笑。
杨羽杰的笑容瞬间僵成一朵冰花。
柳茹洛继续朝前走,杨羽杰不敢再插话,只是跟在一旁,默默地走着。他双手插在裤兜里,显得好生没趣。他们已经走在一条筑于大山沟之间的相对狭长的小马路上。马路两边都是霜降过后的黄栌树,深紫色的叶子就像滴出的冷冻的血,人走在下面就像走在一条树荫掩映轻润幽柔的长廊上。杨羽杰心里说不出的畅然。
“洛洛,我饿了。”杨羽杰站住脚步,说道。
柳茹洛并不理会,还是向前走。
“洛洛,我饿了。”杨羽杰提高了声调,孩子气地喊起来。
柳茹洛终于回过头来,回眸的这一瞬,杨羽杰看得有些呆了,秋风乍起,拂乱了柳茹洛的发丝,那乌黑的柔顺的秀发在白皙的脸上轻舞飞扬。白色的裙袂也跟着蹁跹飞飘。这纤瘦的身子单薄得令人心疼。杨羽杰走上前去,脱下外套披在柳茹洛身上。他伸手将柳茹洛额前的秀发捋到她耳后去,第一次隐去笑容认真地对柳茹洛说:“你饿吗?我饿了,可不可以找家店吃点东西?”
柳茹洛低眼看身上的衣服,心底里许多温暖直满上胸口。好吧,她渴望这样被呵护的感觉。这种呵护是肖海岸从来不曾给予她的。但是眼前这年轻的男孩子的呵护谁知道是不是一时兴起呢?或许,只因为他和她发生过关系,他对她和旁人比起来便多了层亲昵,终究是不牢靠的。男人,或者爱情,都不再是她这个满身心创伤的女人能奢求的温暖。没有希冀,就没有失意。她不会再将幸福寄托在别人手里,幸福永远都掌控于自己的掌心。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