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游捡起那个信封,心下一凉,这不是婉妹替他修书去福州的那封信吗?怎么会落在母亲手里?
陆母道:“唐婉嫁进陆家,做出的错事实在太多,不胜枚举,且不说她三年没有生养,且不说她和娼妓为友,单凭她修了这封书信,我就能将她驱逐出陆门!”
“母亲,这封信是务观让婉妹代笔的……”
“你一向被闺阁之乐迷惑,一味纵容于她,她才会这样目无尊长,行为不端。我让你去杭州为皇上效力,她却修书去福州,让你投奔你岳父……”
“母亲,去福州是孩儿的意愿,福州府尹广纳贤才,秦桧朝堂不容于我,难道陆游就报国无门了吗?”陆游据理力争,这时这刻,他几乎忘记自己不能再顶撞母亲,否则他的婚姻就岌岌可危了。
陆母是铁了心肠的,倒也不在意陆游顶撞她,她道:“什么叫秦桧朝堂,天下永远是百姓的天下,朝堂永远是皇上的朝堂,丞相也不过是天子门生,难道母亲我让你去杭州,不是让你去报国,而是让你去做贪官污吏吗?”
“母亲如此深明大义,心里就跟明镜儿似的,为什么不愿意体恤孩儿与婉妹的心意?”
“唐婉什么心意?离间你我母子的心意吗?圣人云,父母在,不远游,可是唐婉却撺掇你和他远走高飞,共赴福州!”陆母两道如炬的目光灼灼地打在唐婉身上,唐婉一直咬着唇,没有开腔,她的面色煞白如纸,身子也微微发颤。只见她突然从地上站起身来,对青碧道:“青碧,我们走!”
青碧慌忙起身,去扶她摇摇欲坠的可怜的小姐。
“婉妹!”陆游见唐婉并不试图挽回,而是急于摆脱,也惶急起身,一下拽住唐婉的手,那手早就冰凉如水,握在手里令他深深一激灵,他又急又痛地喊道,“婉妹,你别走,容我再做做母亲思想工作!”
“母亲,别让婉妹走,别让陆游做不义之男,母亲收回成命,孩儿情愿不去福州。”陆游一边紧抓着唐婉,一边对陆母磕头作揖。
“那你可要去杭州?”陆母脸上流露一丝欣喜之色。
“这……”陆游一下犯难。
只听唐婉凄然一笑道:“表哥,你生性耿直,去了杭州只会得罪秦丞相,招来杀身之祸,唐婉怎么能让你为我身陷险境?”
陆母顿时火冒三丈,她呵斥道:“唐婉,都到这时这刻了,你还在花言巧语蛊惑务观!既然如此,你即刻给我滚出陆府去,永生永世都不得再踏入陆门半步!”说着,她随手将一桌子山珍海味都扫到地上去。看着盛怒的母亲,陆游一时懵住,唐婉却特别坦然,做了陆门三年的媳妇,她还是第一次如此勇敢地直视陆母,只听她轻轻说道:“其实姑姑又何必拐弯抹角,寻那么多理由逼表哥休妻呢?试问唐婉做了三年陆家媳妇,孝敬公婆,尊敬丈夫,何错之有?只不过因为表哥对唐婉太过情深,令姑姑嫉妒罢了!姑姑对表哥的爱,很深很深,却是扭曲而畸形的。”
“你!唐婉,你……”陆母指着唐婉,面色涨红,浑身战栗。
而唐婉报给她一个哀婉的笑容,再把目光忧伤地投到陆游身上。她的表哥终是爱她的,就凭他对她的深情厚谊,她也不要他日日夹在自己与母亲之间为难。及早抽身,冲破这牢笼,让她去呼吸自由的空气吧!唐婉没有落泪,始终对着一脸沉痛的陆游微笑着,然后轻轻抽回手,扶住青碧的肩,摇摇晃晃地出了亭子。
看着那纤弱单薄的背影在春风里颤巍巍走远,陆游心痛如绞,他怎么可以休掉他最爱最爱的妻子呢?他不会让这样的悲剧发生,他是谁?他是堂堂放翁啊!“婉妹!”陆游痛喊一声,就追唐婉而去,可是刚一迈步,陆母就喊住了他:“务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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