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相安无事过着日子,直等着捱过冬天,展望来年春天。忽一日,悠悠一觉醒来,就听见窗外啪啪的风声大作,吱吱打了一面盆洗脸水进来,还冒着腾腾的热气,对悠悠道:“小夫人,外头下雪了。”
悠悠一颤,南方极少下雪,从小到大她就见过那么一两回,一回是和娘亲在梨香院里,屋檐和庭院都堆满了雪花,白茫茫一片,晶莹通透。她央娘亲带她到院子里堆雪人,娘却被**子打发了给官家少爷弹琴唱曲去,她一个人从梨香院里溜了出去,见到大街上一对对父母带着孩子在堆雪人打雪仗,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她就分外羡慕。那时候她站在冰天雪地里冻得发抖,却浑然未觉,满心里对父亲,对一个完整的家充满了渴望。后来一回见到雪已经是十来岁的年纪,跟随婆婆生活漂泊,浪荡无归,于是漫天遍地飘飘而落的雪花便分外感慨,婆婆触景伤情,她也是陪着落泪。此刻,对着房间里吱吱新换上的一盆银碳,悠悠满心窝子的温暖。赵士程给她的可不是一个容身之所这么简单。是一个家,完完整整,不折不扣的家。
悠悠坐在床上,手抚便便大腹,脸上流露母亲的沉静。
吱吱拧了一条毛巾上来给她擦脸,道:“临安府里皇上新得了一些上好的银碳作贡品,赏了许多给赵府,公子一早就让雨墨往咱们房里送呢!”
“难为他想着咱们。”悠悠笑着道。
“想着咱们,是因为小夫人肚里的宝宝,若没有这宝宝,小夫人你这样不争不夺的,公子未必对咱们这边上心,他都有多日不来咱们这边了。”吱吱言语间有些心里不平衡。
悠悠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便招呼她坐下。而吱吱拿了件羽缎衫子披在悠悠身上,听话地在床沿上坐了。
悠悠道:“当初说好要劝公子纳你为妾,如今迟迟也没有兑现诺言,你可恼我?”
吱吱摇摇头,“我不强求,也不为难小夫人,小夫人有那番心意,吱吱便感恩戴德了。”
“我会再同公子说的,只是现在他刚刚纳了圆仪为妾,也刚刚对圆仪上了心,我不好催他,只怕圆仪那边以为我是要离间她和公子。”
“我明白。”吱吱理解地点头。
悠悠吐气如兰,摸了摸吱吱的脸庞,静静道:“吱吱,我进府也有半年时光,你变化好大了,不再像从前那般闹腾,长大了,懂事了,是个很会体贴人的丫头。”
吱吱眼眶一热,伏在悠悠肩头,动容道:“小夫人你都要当母亲的人了,吱吱怎么还能不长大呢?只是你也变了,虽然公子待你好,可你总没有从前那般开心了,我知道圆仪小姐在你心里有很重的位置,如今你和她之间至此地步,也是无可挽回的事情,还请小夫人为了肚里的宝宝宽心开怀。”
悠悠听着吱吱的劝慰,也眼眶一热,就紧紧搂住了她。
吱吱又道:“女人之间一旦牵扯上同一个男人,就不可能有真正的姐妹情存在了。”
听吱吱说出如此通透人性的话,悠悠一惊,她放开她,很有些惶恐地问道:“你也爱着公子,那你和我也不会有真正的情谊在吗?”
吱吱笑着摇摇头,“你放心,我不过奴婢一个,得小夫人真心相待,又怎么会另存二心呢?我绝不会成为另一个温圆仪。”
四只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
悠悠起身更衣,洗漱完毕,便披了厚厚的大红羽缎斗篷走到窗前去,吱吱替她开了窗子,便有一股子凛冽的北风灌进来,吱吱将身子挡在悠悠前头,悠悠自己也用宽大的袖子遮住那大风,仍有冰冷的雪粒夹着冷风吹到面颊上。待这一阵风过去,悠悠举目远望,只见赵府内,整个园子,树木假山、亭台楼阁、屋顶檐宇全都笼了一层厚厚的白雪,天与地只化作一片洁白的世界。悠悠在那浩瀚的白色中居然感到瑟缩,觉得个体是这样渺小和微不足道,一切恩怨情仇都不足为论。
“陪我去雪里走走吧!”悠悠道。
吱吱隐隐为难,“不好吧?外头天寒地冻的,雪地里又滑溜……”吱吱还没说完,雨墨便在门外敲门。
吱吱关了窗子,去给雨墨开门,雨墨进来给悠悠行了礼请了安,方道:“公子问,小夫人可不可以一同去赏雪?大夫人、三夫人都有一起。”
吱吱回头看了悠悠一眼,会心一笑。雨墨走后,吱吱便道:“还是公子解我们小夫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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