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碧见陆游如此模样是真的伤了心,她想起她家小姐还是陆家少夫人的时候,夫妻二人原也伉俪情深,只是因为陆母反对才致一对恩爱夫妻无法到头,她家小姐苦,三公子未必不苦。于是怪陆游的情绪便也淡了许多,她安慰陆游道:“三公子,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太过伤怀。所幸你与小姐现在也已各自成家……”
“青碧,”陆游打断了青碧的话,眼睛里已含了几分醉意,大抵是那壶黄藤酒上了头,“青碧,你哪里懂得啊!我与婉妹琴瑟唱和,心有灵犀,我与现在这位……青碧,帮我去向园公借笔来!”
青碧眉头紧蹙,欲言又止,她转身走出亭子,对雨墨道:“雨墨,你帮三公子去向园公借笔来。”雨墨二话不说,借笔去了。青碧回头看着陆游泪流满面、悲痛欲绝的模样,心下担忧,不再进亭,转而去寻唐婉。唐婉虽和赵士程在亭子里用餐,却是坐立不安、食不甘味的样子,她便壮着胆子进去禀告道:“公子,小姐,我担心三公子他……”
唐婉眉毛动了动,脸上写满愁闷与担忧,却不便发言。赵士程看在眼里,便替她问青碧道:“务观兄怎么了?”
“喝了公子和小姐送给他的黄藤酒,醉了,哭得很伤心。”青碧回道。
“那我去看看!”赵士程正要起身,青碧唤住他,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赵士程不解:“青碧,你这是做什么?”
“公子,只怕你去了没用,可不可以……让小姐去见见三公子?”青碧斟酌再三还是说了这个不情之请。
唐婉立时喝住了她:“青碧!你不要失了分寸,我去见……见他做什么?”唐婉始终低垂着眸子不肯看赵士程。
赵士程倒是大方地瞪视着她,许久他坐回到椅子上,轻声道:“怎么说也是亲戚,你和他好歹也是表兄妹,夫妻缘分断了,亲戚的情谊还是在的嘛!所以婉妹,你还是随青碧去看看务观兄吧!酒是咱们送的,喝出什么不好来,就是咱们的过错了,你去吧!”
唐婉杵着并不愿动身,青碧知道她的为难,便道:“小姐,公子都发话了,你就不要再思前顾后的了,你与三公子之间有许多心结要互相解开,不然你们二人都苦。”
“青碧,你越发不像样了,公子有公子的慈悲心,我们怎能不顾及他的脸面?”唐婉依旧没有抬头,声音暗哑。
赵士程心里虽是五味杂陈,却又显得豁达,他伸手握住唐婉冰凉如水的手,微笑着道:“夫妻七年,你还不了解我吗?我因为怜惜你才娶得你,只盼望自己能抚慰你心里的创伤,可你心里一直有个死扣无法解开,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还须心药医,现在那个解铃的人来了,我哪有不放你去见的道理?见了这一面,你的心结也就打开了,往后我们还有大把的好时光一起度过,所以现在去吧!你不去,就说明我不是一个开明的人,这才是不顾及我的感受。”
“哎呀,小姐,走吧!”青碧再顾不得,起身拉了唐婉便走。唐婉随着她走出亭子还是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赵士程,赵士程给了她一个释然的笑,她这才放了心随青碧去了湖对岸的亭子找陆游。待二人到了湖对岸的亭子,哪还有陆游的影子,只有雨墨愣愣地站在亭子中央。
“三公子呢?”青碧问雨墨。
雨墨愣愣地指着白色粉墙上墨迹未干的一首词,颤声道:“写完这首诗,就哭着走了。”
唐婉把目光调向粉墙上那簇新的诗词,墨香酒香还氤氲在融融的春阳里没有散去,断肠的意味更是凝聚不去,唐婉颤悠悠伸出手抚着那些字,哑着声念道:“红酥手,黄藤酒,满城**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邑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泪水再也止不住滚滚而落,唐婉立在春风里哭得浑身颤抖。“小姐,你不要哭伤了身子。”青碧在一边担忧地劝慰。唐婉哪里肯理会她,兀自哭得肝肠寸断,泪珠就跟断了线似的纷纷飞落。蓦地她一咬牙,转身拿起石桌上搁着的毛笔,饱蘸了墨水,在陆游的词旁和了一首,青碧在一旁念道:“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晚风干,泪痕残,欲传心事,独倚斜栏,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询问,咽泪装欢,瞒、瞒、瞒。”唐婉写完,仿佛用尽了浑身的力气般虚脱得向后趔趄了几步,青碧忙接过她的笔放回桌上的笔架上,对雨墨道:“雨墨,快把这笔拿去还给园公,别让小姐写了。”“好!”雨墨早已骇然,端了笔架盘子就慌忙跑走。雨墨一走,唐婉只觉胸口一股温热粘稠的液体冲上喉囊,立时满口腥甜、饱胀,身子便往前栽去,青碧扶住她时,只见她跟前的白色大理石桌上落了一捧殷红的血迹,不禁惊呼起来:“小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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