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士程的确是在呼唤自己的名字没错,悠悠撼然得一塌糊涂,泪也落得更加缤纷,握了他的手,贴在自己面颊上,喃喃道:“为什么你在昏迷中念的不是婉姐姐,而是悠悠?你不是说过我伤了你的心吗?难道你不再怪我,你已经原谅我了吗?原谅悠悠辜负了你的信任,原谅悠悠设计了你的心意,是吗?是吗?如果你真的原谅了我,就请你醒来亲口告诉我,不要这样一味昏迷不醒。婉姐姐死了,你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对不对?可是你不仅是婉姐姐的丈夫,你还是修儒的父亲啊!你怎么可以一蹶不振呢?”悠悠的泪水沾湿了赵士程的手,他的手指在悠悠手里微微动了动,悠悠立即一震,慌忙伸手去摇晃他,一叠连声呼唤道:“大哥哥,我是悠悠,你快睁眼看看我,我是悠悠,我是悠悠啊!”
赵士程的眼珠子在眼皮底下不停地动着,眼皮却如灌了铅,怎么也睁不开,只有两道泪痕从眼角滑向鬓际。悠悠忙用手里的丝绢去揩拭他的泪痕,道:“大哥哥,你还记得这条丝绢吗?是我们新婚的时候,送林一飞回杭州,你顺带带我去郊外踏青,芳草萋萋,风和日丽,我们在草地上奔跑,然后我的脸弄脏了,你就用这条丝绢替我擦拭,我后来就一直藏在身上,就算离开赵府也把这条丝绢带走,我把它当做你送我的信物,我知道你心里最爱的人始终是婉姐姐,可是那一天你跟我说,你对我是存了心意的,所以哪怕我被冤枉,被逐走,还是欢喜的,你明白吗?大哥哥,因为你跟我说你对我是存了心意的……”
悠悠正哭得泪眼婆娑,忽见赵士程的眼睛缓缓启开了,一声悠悠从他唇角发出来。悠悠又惊又喜,立时扶他坐了起来。而赵士程却只是微睁着眼睛,疑惑地看着她。悠悠这才想起自己此刻是郎中的打扮,便赶紧摘了胡子,脱了头上的帽子,一头秀发披泻在肩上,回复了女儿家的面目,她望着赵士程虚弱的清瘦的面颊,含泪而笑:“大哥哥,认出我来了吗?”
赵士程的身子摇摇晃晃的,悠悠立即坐到他身后去,让他靠在她怀里,再端起一边的药碗,一勺一勺喂他喝药。汤药尽管还是从赵士程嘴里流出大半,但好歹也咽了几口下去。喂了药,悠悠扶赵士程躺下,听到雨墨在门外催促,“小夫人,三夫人快要来了,你赶紧出来吧!”
悠悠显得慌乱,拿了帽子正要起身,赵士程却一下就拉住了她的手,她回头看他时,他依旧双目紧闭,面无血色,但拽住她的手却像使出了最后的力气般丝毫不肯松开。
门外已经响起雨墨慌张的声音:“三夫人,大夫正在给公子看病,你先别进去!”
悠悠抽手不得,圆仪已经破门而入,吱吱和雨墨紧随其后,紧张地看着悠悠。悠悠此时身着男装,但头发散乱,早就无处遁形。圆仪一见赵士程紧紧拽住悠悠的手,神色一凛,妒火中烧,大声呵斥雨墨道:“雨墨,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带被老夫人逐出府门的罪人回来见公子!”
雨墨“噗通”一声就跪到了圆仪跟前。
圆仪盛气凌人地盯着悠悠,道:“你还不走,难道要回禀了老夫人,再被逐一次吗?”
悠悠垂了头,欲从赵士程手里抽回自己的手,赵士程却握得更紧了,只听他双唇微启,声音低沉,却是铿锵有力说道:“悠悠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在场所有人都一震。圆仪的面色已经难看至极,她咬了唇,如被冰镇般杵在原地。雨墨从地上爬起来,小声提醒道:“三夫人,公子让我们都出去。”
圆仪恶狠狠地剜了悠悠一眼,牙关咬得咯咯响,极不情愿地退出了卧房。雨墨忙关紧了房门,和吱吱击掌而笑。圆仪横了吱吱一眼,恨恨道:“打扮成这样,男不男,女不女,下作东西!”
“你!”吱吱一下就冒了火,“哪下作得过你?不检点也就罢了,还心肠恶毒,你以为就你那点伎俩,公子就能被你蒙骗了吗?”
“好了好了,公子还病着,吱吱你就少说几句。”雨墨拉了吱吱欲走,圆仪道:“雨墨,你是要带这个贱人去哪里?”
“你说谁是贱人?”吱吱又要发火,雨墨使劲拽了拽她,回答圆仪道:“我给吱吱收拾一间下房。”
圆仪冷笑:“你一个下人怎么能代主子做主?公子只说悠悠留下,可没说让她也留下。”
“走就走,要不是公子,我才懒得回来看你这个毒妇的嘴脸呢?”吱吱撇了撇嘴,甩手而去。
“吱吱……”雨墨要去追她,却见圆仪恶狠狠地瞪着自己,忙噤了声,垂首作揖,低声下气道:“三夫人,你这几日累了,你身体也不好,赶紧回如意轩歇息去吧!”
圆仪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悠悠回来,她当然不甘愿,奈何自己诸多过错全在赵士程心里罗列着,也不便造次,只好悻悻然离了婉心阁。圆仪一走,雨墨暗自松了一口气,回头望一眼门内泄漏出来的烛光,会心一笑。他对着门里道:“小夫人,三夫人走了,公子就交给你照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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