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士程和悠悠一走,陆仲高便陷入沉思。“你欠了一个孩子一份父爱,你一定要从这监牢里出去,好好弥补她。”耳边厢回响着悠悠的话,眼前回闪着悠悠的泪眼,陆仲高再三咀嚼,心下生疑。赵士程的小夫人因何会说出如此奇怪的话来呢?而赵士程的话更叫他生疑,他让他不要灰心丧气,如何能不灰心丧气呢?暗无天日的监牢,密不透风的墙,他如何还能逃出这里去?他曾经因为得到秦桧荫蔽谋得了一官半职,而在他的陆游堂弟跟前洋洋得意,不料现在却落得如此下场,陆游一定正在这监牢之外的地方笑话他吧?
赵士程和悠悠出了监牢,与唐诚会合,便决定去宫里面见皇上和圆仪。
“你确定圆仪会帮我们吗?”悠悠不无担心。
“别无他法啊!皇上到底是我本家兄弟,但是陆大人得罪的是丞相大人,皇上未必能大赦了陆大人,若我向他求情之时,能得圆妃娘娘一旁言语相助,或许会事半功倍,圆妃现在是皇上的宠妃。”
悠悠隐隐觉得事情艰难,赵士程安抚她道:“你不用担心,我会先去宫里见了圆妃探探口风先。”
大内**哪里是说进就能进的?赵士程上下打点,还是未能见到圆仪的面,倒是惊动了赵构。听闻本家兄弟从山阴过来,赵构忙命王剑在嘉明殿设了晚宴。赵士程接到传宣,皇上设宴招待他,便在宫里等了足足一日,直到天色擦黑,主事太监才来传他,说是皇上已从外朝处理完政事,正往内廷的路上而来,让他去嘉明殿恭候。赵士程到了嘉明殿,不一会子赵构便来了。他穿了一袭红色的家常福,步履款款走进了嘉明殿。
赵士程忙跪身叩拜:“臣弟士程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构上前扶起赵士程,道:“自家兄弟,何必如此生分?你看朕还特意换了家常服来见臣弟你呢!今日政务繁忙,让臣弟久等了,朕于心不安哪!”赵构说着就命王剑道:“王剑,开宴吧!”
王剑一直冷冷地打量着赵士程,自己已然受了宫刑变身太监,和赵士程的书生文秀在气质上更落了一大截,心里很是不平。此时,赵构命开宴,他也不敢怠慢,忙尖细着嗓子对太监宫女们喊道:“开宴。”
赵构携了赵士程的手一同入了宴席,宫女太监们一边上菜一边小心伺候着。王剑自是一样一样新菜给赵构往碗里添着,赵士程则由一个年轻的小太监伺候夹菜。赵构道:“臣弟一向蜗居山阴,不理仕途之事,此番来到临安府有何贵干?”
赵士程正要回话,忽听外面太监通传:“圆妃娘娘驾到!”
赵构忙笑着向赵士程解释道:“圆妃是臣弟表妹,自家亲戚,所以我起先让人去荷华宫宣她来陪朕和臣弟你共进晚宴,至于皇后和张贤妃她们,朕就不传了,免得女人们口角上争风吃醋,让臣弟你看笑话,还以为朕怠慢了你家表妹呢。”
赵士程暗忖,想来圆仪在宫中的日子未必好过,虽有盛宠,却也要提防着宫里女人因为争宠而使出的明枪暗箭。于是道:“皇上圣明,又眷顾圆妃娘娘,臣弟自然是放一万个心的。”
赵构哈哈大笑,“臣弟是聪明人。”
对话间圆仪已雍容华贵地进了嘉明殿,身边只一个随侍的玢儿。太监宫女们行了礼,圆仪又向赵构行了礼,轮到赵士程跪身行礼:“臣赵士程拜见圆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圆仪盯着眼前的赵士程,书生不改旧时样,还是峨冠博带,隽永文质一白衣秀士。她的目光里不禁含了些许柔情。相知相见知何日,怀揣那样使人欲湮灭的相思之情捱月度日,不曾想魂牵梦萦的这个人竟赫然就在眼前。她就那么幽幽立着,怔怔失神。王剑见圆仪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的妒意更深。而赵构不明就里,只是微笑着提醒圆仪道:“圆妃,怎么让你表哥一直跪着?”
圆仪这才回神,眼前的赵士程不再是他的夫君,而是他的表哥,她也不再是赵府的一名侍妾,而是赵士程的表妹,皇上的圆妃娘娘。这样想着,她立时清了神色,端着架子,对赵士程道:“平身吧,自家兄妹,不必拘礼。”
赵构欣慰地携着圆仪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宴席继续。赵士程一直想将话题绕回此次进宫的主题上,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谈话契机,赵构只顾家长里短叙叙而谈。前朝政务琐碎枯燥,哪及与自家兄弟、妃子家宴来得自在无拘束?他一时兴起,对圆仪道:“圆妃,听王剑说你最近又练习了一首新曲,今天趁臣弟进宫之际,你可否弹奏一番,让朕也沾沾光,聆听雅奏,若何?”
“嫔妾遵旨就是。”
玢儿从“荷华宫”取了古筝来,圆仪便在嘉明店弹了新练的《佳人曲》。曲音优美轻扬,婉转清逸。圆仪弹到动情处,闭了双眼,任手指在筝弦上自在游走如行云流水,嘴里唱道:“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赵士程看着这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中抚琴而奏的华丽女子,不禁有恍如隔世的感觉。他轻蹙了眉头,心里涌起一股怅然若失和担忧:这曾经与他耳鬓厮磨的女子会在关键时刻帮他一把吗?
一曲弹毕,赵构欢喜,“圆妃的筝艺是日臻精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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