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烟大漠,当是正午时分的火热,暑气渐起,千里之外又有阵阵烈风袭来,忽卷起遍地的金沙,烧灼人之体肤,更欲迷人眼眸。
朱紫国内极西之地,有一古城名为破落。
单单听此一名,或是极易望文生义,神思飘渺过处,许是又已念及浮尸百万,遍地饿殍的场景了吧。
但事实却是恰恰相反,追本溯源,根其缘由,仅仅只是因为此间苦行游方的僧众数目太多。
很多年以前,天下也还并不是这副样子,朱紫不曾偏安一隅,西齐也并非如现在的这般升平阜盛的景象。
西齐内乱,战火纷扬于长年累月,经久而不息,各州之百姓不堪重负,迫不得已举家迁入彼时大国之朱紫的境内。而自其间,仍也不乏有僧尼,术士之流。
朱紫一国向来是信道贬佛,尤其是雍肃年间,朱紫先皇在世之时。从而也至于左右的两位国师皆是出选于道门。虽说新朝改元以来,左国师陆行歌的处境略类有些艰难,但好歹还有一位右国师齐平世仍可在朝中勉强维系。
故而僧尼不受高位瞩目,上行下效,牵带着百姓也跟着一起看不过眼。
于是他们又被流乱荒蛮,褴褛破衣,披拂黄沙,终生枯坐参禅,但求一朝渡去极乐,超脱轮回,永世不堕。
时过境迁,一如多年,今日的破落城里虽是再不复以往的情境,但仍是有不少僧众瞻仰其辉,因此这些年里城中也是不乏众多僧人士子慕名来此。
街巷道口处合十闭目,静坐诵经的和尚,到如今看来,也不失为一道自成的风景。
……
……
闹市嘈杂,有远处行来的贩夫,有求人赏脸借过的走卒,有负笈游学的士子,更有早先时便纵横其间的各家主妇。他们目色不一,各自身上的穿着也都花红柳绿,似欲独独长成一道风景,直将外人排搭在外。
忽有一人,白衣翩跹,手中拿着一支玉笛,于人潮中穿行,逆势而上,似若龙门底下的一尾游鱼,抬眼间眸中清明,见她摇摆着身姿,搅弄一池的浊水澹澹大动,但其自身却又从不惹上半分。
更不多时,她又已是脱出了那股阻塞不通的人群,置身前到了道旁的一处普通的茶摊。
但见她一脚踩在了摊前,不紧不慢将包扰在身上的沙土抖了个干净,眼眸微抬,冷光横扫,把店内的物事又给看了清楚。
这人撇了撇嘴,微微有些不喜,正欲转身而去,但看到茶摊的店主满脸笑意地又起身迎了出来,望着她点头哈腰的,又是拱手,又是欠身的,一时间不免弄得她有些尴尬,于是干脆心头一横,咬了咬牙,硬着头皮问道:
“店家,可否卖我一碗水喝?”许是长久不曾饮得清泉的缘故,说这话时,她的声音竟然稍稍多出了几分不属于她这份年纪的成熟。
那店家挠了挠脑袋,久而不曾言语,只是一个劲儿的死死盯住她清明的眼睛,随后张牙舞爪地说了半天,但她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
这女子也是略略感觉有些无奈,苦淡的一笑,揖手一礼,转身将走。
哪知她还未曾走出门槛,立于门前的另一人就已将手肘搭上了她的肩头,满身风尘意,也继而倒往她身上,随即大步迈入,又将她压在了近旁的一条长凳上。
“西域语言繁复众多,光是在西齐还未立国之前此地就已有了上百种的存在,而这破落城又是两国经济交通之一枢纽,经年以来,潜移默化之下,又不知是交汇出了多少的语言。“
“所以呀,你听不懂他说话也正常。”这人说着又揪了揪她短平的发髻。
而那女子也是静然端坐在他的身边,两手紧紧的夹在大腿之中的罅隙里,身形紧缩,不置一词。
若是再看得仔细一些,则又会发现这女子竟是微微有些发颤。不是出自于陌生男子的敌意,而是来自上位者的威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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