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叹息,不仅声音颇大,还有些仰扬顿挫的味道,顿时将正在对弈的两人吸引了过来。
却见得一个七八岁大的童子,穿得破破烂烂,状似乞儿。也不知是哪家的孩子,竟在那里摇头叹气,居然还一副不忍目睹的样子,不觉又好气又好笑。
何夕叹完气便觉不妥,此时见二人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更觉得尴尬。
有道是观棋不语,别人下棋时开口说话已经是件很不好的事情,而自己又是摇头又是叹气,更是显得失礼。
按棋界的规矩,一般下闲棋的还好,但如果遇到别人下的是赌棋,你在这边开口指点,先不说受你指点的人会不会感谢你,但被你道破的人肯定会气急败坏。因为你砸了人家饭碗啊,到手的钱就让你两句话给放飞了,能不跟你急?遇上脾气不好的,当场就能赏你两巴掌。
不过还好此时已经分出了胜负,再说何夕一个小童,别人顶多觉得他不懂事而已,倒也不至于会如何。
那老者的脾气倒是很好,笑着问何夕道:“小朋友,你也会下棋?”
何夕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那老者又道:“我见你摇头叹气,是不是我刚才下的不对?”
何夕见他人很是和蔼可亲,便壮着胆子说:“确实有些不妥。”
说罢,捻起老者刚刚落下的白子,“啪”的一声,拍在黑棋的眼位上。
“老先生刚才若下这一手,则黑棋必须先作活,否则处于两条大龙的包围中,杀气是无论如何也不够的。然后再在这里一尖,则两条大龙相互连通,各有一眼,已然是两眼活棋了。如此,则此局进入收官,白棋尚有一搏之力。”
两人顺着棋路看去,各自在心中算计一番,果然如何夕所说。
那老者捻着胡须,沉吟良久,道:“俗话说长考出臭棋,我思来想去了半天,结果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下的棋连自己都觉得臭不可闻。倒是这位小友,慧眼如炬,慧眼如炬啊…”说罢,双目炯炯有神的打量着何夕。
那青年心中也甚是惊讶。起初见何夕走来,他只以为是哪里来的乞儿,心中还有些厌烦。谁知竟是个同道中人,而且棋力还不弱,甚至能当面点出他棋中的破绽,不由的让他大吃一惊。
两人心中均是啧啧称奇。
观何夕形貌,不过是个不满十岁的小童,寻常人家的孩子,启蒙入学便大概是这年岁,便是见了生人都会胆怯,哪像他这般镇定,谈吐间条理分明,神色自若,便是世家子弟也未必有如此风采。
更间且棋艺不俗,分明是受过良好的教育。只是这衣衫太过破烂,脸色又饥又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看上去不像出自有钱人家。
那老者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说道:“徐川小侄,老朽今日连输三局,精力不济,自衬不是你的对手。不过我观这位小友倒是棋力不俗,不在你我之下,可有意与他手谈一局?”
那叫徐川的青年闻言看了看何夕,脸上露出微笑道:“不知小友意下如何?”
何夕见他二人,一个是和蔼大度,一个是雅量甚宏,不仅没有因为自己是乞丐而鄙薄,反倒
言语亲切,邀之入局。
心中不觉叹道:什么是大雅?这就是大雅之人了。但看棋艺,不问出身。
何夕心中不由生出一股豪气,大声道:“有何不可?”
这一头闹出的动静不小,将棋苑的其他人也都引了过来。待到老者让座,何夕上座时,众人不由皆是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这是谁家的孩子,竟要跟徐川对局?”
“徐川可是我们棋苑的第二高手啊,居然肯跟一个孩子下棋?”
“这孩子怕不到十岁吧?也懂下棋?”
“穿的衣服也破落,不会是个乞儿吧?”
“真是奇了,什么人也能来下棋啊……”
坐在对首的徐川对旁人言语充耳不闻,仍旧面带微笑,对何夕拱手道:“我是主,你是客,便由你执白先行如何?”说罢在棋盘上摆下四颗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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