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合三年,许若欣十七岁,那是她第一次来到鄞州龙都,来到世人所谓的天子脚下。
跟随父亲的商队进城,双目所及的皆是匆忙的行人,叫卖的小贩,偶有几名官吏模样的人走过,腰间佩刀,飒踏如风。
“父亲,这些人平时也这么忙碌吗?”若欣掀开帘子望向窗外,回过头用水灵的眼睛望着父亲许客诚,双手撑着下巴问道。
“人生在世,无时无刻不是在为了生计忙碌,哪里有什么平时和现在之分。”许客诚低头喝了一口茶水,微闭双眼,不再做声。
途径一家客栈,只见一名儒生模样的人从中而出,愤愤不平,“怎么还有这种店家,空着的房间不让订。”,“是那件房?”一旁的同伴问,“凝香和沐秋,真是奇怪的店家。”儒生回答。听到这些,许客诚轻轻叹了口气。
商队行了不多时,迎面一队官差将商队最前面的马车拦下,两名保护商队的武士快步走到许客诚的马车旁,许若欣好奇的探出头,“前面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停下来?”
穿黑衣的武士双手抱拳,“禀报老爷,大小姐,前面有一队官府的差事,拦住车队,说是怀疑我们的车队协助通缉犯藏匿。”
若欣皱了皱眉头,“胡说,我父亲的商队足迹遍布九州,连北境的王公爵爷也要仰仗我父亲照应,怎么可能帮助通缉犯藏匿?”她看向了父亲许客诚,后者却依然云淡风轻,连双眼都未曾睁开。
“让他们查吧。”许客诚起身带着若欣下了马车,那差事走上前来,满脸堆笑的朝着许客诚,“许老爷,小的也不想得罪您,只是上面很重视这事,这龙都又是天子脚下,要是不长点心,丢了这官职事小,丢了这小命事大呀。”
“配合官府调查,是我们这些布衣粗人应该做的,哪里来的得罪一说。”许客诚说道。
那官差从口袋中拿出一张请帖,恭敬的呈给面前商人,“这是?”许客诚看着官差手中的请帖问道。
“这是我家蔡大人特意为老爷准备的请帖,今晚是小公子蔡延满月的大宴,蔡大人邀请了文武百官,正巧听说许老爷要来京城,特意嘱咐小的一定要把请帖送到您手里。”官差陪笑着说。
“既是蔡公子满月大宴,在下必然前往。”许客诚行礼道,“车队已经查完,小的就不打扰您了。”说完,官差行礼离去。
“父亲,我们这次来龙都不是有重要的事情吗?真的要去赴这位蔡大人的宴席吗?”若欣水灵灵的眼睛看着街道上的风景,“这位蔡元定蔡大人是当今国舅。我想,我们要去见的那位大人应该也会赴宴,这也省了我们不少力气。”许客诚登上马车,若欣也紧随其后,商队开始出发,继续上路。
暗巷中,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缓缓走到后方的黑衣人面前,将一面破旧的旗帜交给后者,“武威将军手下的陷阵营全部被调走,还望侯爷速速行动。”黑衣人恭敬的接下旗帜,向后退去,一刹那便没了踪影。
大街上,一名少年走到一处大宅前,少年一袭白衣,腰间别一枚玉佩,内嵌一金字“宣”,大宅朱门紧闭,院墙有些破败,却难掩往日的繁华,少年轻轻敲了一下,大门便被打开,“三少爷终于回来了。”两名家丁恭敬的行礼,“怎么,有人找我?”少年停下了脚步,转头问。
“国舅爷听说三少爷在外游历了一个月,昨日回到龙都,今天早上就派他家大公子亲自来请您赴宴,只因少爷您不在家,奴才们只好照您先前所说推脱。可国舅爷发了话,如果晚宴开始前一个时辰少爷还没到,就要亲自来请。”家丁回答。
“这样啊,那看来这场宴席我是非去不可了。”少年说着走进了正厅,大厅的两侧,有许多画像,男女不一,只是画上都有落款,皆是楚姓,大厅的中央是一颗巨大的槐树,不想这一座庭院竟是依着这颗老槐建起,一位老人站立在树下的金椅旁,两名仆人拿着纸张,老人正在聚精会神的写字,似乎没有发现前来的少年。
少年坐在老人左手边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悠闲自在的看着老人写字。不一会儿,老人收起毛笔,“吾儿,此次外出游历,有多少收获啊?”
少年起身向老人行礼,“此次孩儿到了通州,结识了很多朋友,还拜访了不少道家之人。这是北境征夷将军李平川献给父亲的上等天莹,孩儿托人验过了,都是珍品,恐怕连西域上贡给陛下的龙涎香都不如它的功效。”少年从腰间拿出一包香料,放在了圆桌上,“送了这么贵重的礼物,恐怕,将军是有求于我吧。”老人命家丁取来了他的手杖,问道。
“的确是有求于父亲,李平川的侄子李鹤年如今在龙都意欲考取功名,可惜学艺不精,李平川恐他落榜,希望我们为他做个保险。”少年回答,“这保险,要的是几等啊?”老人双手放在手杖上,注视着背后的老槐。
“功名有十,精不过三。天莹宝气,温润如兰。楚家玉树,芳邻不若。”少年笑着说,“原来如此,这位李鹤年,在谁那儿考?”老人问。
“不偏不倚,却在孩儿的宣和书院。”
“好,那剩下的就交给你了。”老人起身走进了后庭,少年也退出了大厅。
灯火通明,一场盛大的宴会开始了。
无数官员欢笑着走进酒楼,只有许客诚冷静的站在角落。“父亲,我们要去见的人在哪儿?”若欣疑惑的看着各路官员,许客诚站到窗旁,缓缓注视着流动着的人群,“恐怕,他是所有官员里,唯一一个不穿官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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