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的腊月初三,今天是方燕的20岁生日。
小区的阳台上家家户户挂着红红的灯笼,还有五天是腊八节,过了腊八就是年了。十六年来,有个家庭从最初的悲痛走到如今思念。思念像今夜的星河,蔓延在高高的夜空。人们说当你抬起头,你的视线会被某一颗星星锁定,和你一同在看这颗星星的人,会在将来的某一个时刻与你相遇亦或重逢。
十六岁的方铭从出生起就知道他有一个从未谋面的姐姐,但他从没有见过她。对他来说这是一种亲情上特殊的情感向往。他想如果有一天,会不会和她在路上相遇。他们一眼就能认出对方,然后一家可以团聚。
今年似乎没有下雪的预兆,白天还是很晴朗。广州的火车站有一个二十岁的女孩,打扮的有些俏皮可爱。人们似乎把她当成了一名学生。她在车站拉住每个急匆匆赶车的人,每拉住一个人就会跟对方说,“大哥,你看我刚下车钱就被扒手偷了,我的钱包手机都没了,你能不能给个二三十块钱好让我坐个车回家。”
若是那人不依,她开始眼角挤出眼泪,她身上有事先备好的眼药水。总有人看她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有些广东本地乘客,通常会用家乡话回她,她说的上一口很好的粤语。人家问,她就开始胡编乱讲,她在广东十六年,没有她接不上的话,编不上的故事。
......
每天她可以靠这个有两三百的收入,越是到年底拿到的则是翻翻。车站的工作人员其实每天都会在通告上提醒,可是不管用,这批人就像赶不走的苍蝇,他们似乎有一百种向你要钱方式。
即使你看到衣衫褴褛乞讨的流浪汉,身子下拖着块带轮子的长条木板,下半身盖着一件破布。他靠双手在撑着地面前行,面前放个铁碗。好心的路人,善良的孩子,她会问妈妈,这个叔叔为什么那么可怜。
妈妈会告诉她,你要好好读书,不然会变成他这样。但是老师总会跟我们讲,要帮助有困难的人。其实也不是每个人都怀着善意,他们偶尔会出于同情和自豪。
我们看到可怜的人,想象着原来自己那么幸福。他们饥寒交迫,身患残疾,而我们至少衣食无忧,自食其力。我们不会耐心的坐下来倾听一个流浪汉的经历,但我们作为一个健全的人和幸福的人,我们愿意花上几分钟时间向他们施舍我们的怜悯。
伟大的人,他们心里住着恶魔。而恶魔本身滋生出来的又正是我们眼前所见的这些人。坑蒙拐骗、偷、抢、奸损、懒馋滑油。他们无一不精通。
一个硬币掉落在碗底,一群人朝着黑暗走出。黑暗的拐角处,乞丐从木板上站起,他的腿比大多数人还显得灵活。一个染着黄色头发的青年,嘴角叼着一根烟,嘴上说到,“痨腿诶,你那一天才几多钱,你学我杀死猪,打荷包换的不少。”
火车站里的人忽然被一声声凄厉的哭喊声吸引,一块白布下盖着一个老人。一个年轻的女子穿着丧服,跪在路边,就跪在老人的面前。她哭得很响,声嘶力竭。谁家没有个老人呢,人的善有关于礼节,有关于信义,有关于勇气,也有关于孝心。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他们窃窃私语,交头接耳。人群里,一位上了年级的大爷走过去掏出一张有些褶皱的五元钱纸币,大爷问她,小姑娘家里还有谁。她说没有家人了,她只有面前的这个老人,是她奶奶。奶奶病逝了,她连下葬的钱都没有。
人的情绪会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所有的喜悦和悲伤,兴奋或感动都会使你本能的加入这个群体。捐助的人越来越多,直到太阳渐渐西沉。夕阳的余晖映照在这座城市的土地上,广州塔灯光闪烁,珠江及其众多支流贯穿着整个城市。
痨脚,黄毛,以及装死的老人,哭丧的女子四个人早早的凑到了一块。冬天没有比什么去上下九路吃一碗热腾腾的云吞面更惬意的事情了。哭丧的女孩叫云朵,装死的老人是她认的奶奶,从小云朵和奶奶相依为命。云朵问黄毛,“小鱼姐呢,你们不是和她在一块么。”
“杜小鱼那臭娘们,她连我都骗。她说认识一个高价收手机的,他能将旧机换个新外壳高价卖,她拿一成中间费,剩下给我六成,结果人都跑没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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