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农忙的时候,如果爸爸没有安排,那么诸如一日三餐,洒扫庭除,洗衣喂猪都是她的工作。
这天吃了早饭,爸爸和蔼的交代朱蕊,他要去猫儿岭有点事,下午回来,最晚不过天黑——朱蕊在家,他从不在外过夜。
他穿了一件藏蓝色的立领夹克,里面露出了挺括的白色衬衣领子,一条黑色的裤子,破天荒的穿了一双黑皮鞋。
前一段,邻村一个过路的和朱云说起,猫儿岭有个寡妇,一年前上门的老公死了,如今一个女人拖着一儿一女,还有个瘫痪的老太太;朱云现在带着女儿也单了这几年,正好凑一对,也算是给女儿找个妈,缝补浆洗也有个人,家里的事也可少操些心了。
朱云有些心动,以前离了婚前妻带走了女儿,那时候只想找回女儿。带着女儿过了这几年,孩子一天天长大,自己渐渐觉得教育上有些力不从心,两人平时颇有些龌龊,心想若是有个女人相帮,自己也省心了。
人都有个心理,只要是解决不了的问题,就想着逃避。只是不管怎么逃,有些问题是逃不掉的。
譬如婚姻,矛盾是每对夫妻都会遇到的。接受自己和对方的不完美,是婚姻能否继续的重要因素。
此时朱云无疑是对未来充满期待的。
他一早就起来洗脸刷牙刮胡子——这对一个农民来说是罕见的。他亲切的对朱蕊说,自己下午或者天黑前回来,他会把财宝栓起来留在家陪朱蕊,又交代她好好喂猪放牛,呆在家里——可以看电视,不要到处乱跑。朱蕊连连答应着“好,好”。
朱云大踏步地走了,手里提着一个皮包。包里有一瓶白酒,一瓶罐头,两袋白糖,四色茶礼,本地农村拜年见长辈的标配。
猫儿岭虽说只有四五里路,但都是上山下山的蜿蜒小道。待爬过屋后的山,又顺着半山腰转了半圈,再爬过两座更高的山,他终于松了口气,往后很长一段就是平坦的山路了。他的心里有些躁动,中老年人对爱情的期待不比年轻人逊色。
二十多岁时,哥哥们都已成家,妈妈心疼幺儿,和他一起住并到处张罗着给他找个媳妇。各村里未婚女甚多,朱云一直在村里的茶厂——算是效益最好的单位了,喜欢他的姑娘不少,他那会意气风发,村里的姑娘多看不上,有那胆子大的王姓姑娘,竟托了媒人一起到了他家来。
王姑娘在朱云家足足住了一个星期,每日抢着做饭洗衣,拿过笤帚就扫地,一点不见外,勤快的媳妇是最得婆婆心的。可惜朱云死活不松口,终于还是把王姑娘送回了家。他也没当面说明自己的态度,还是礼数周到的拿了礼物给王姑娘的父母。
两家隔的不远,不过一两个小时的脚程,这在农村是常事。王姑娘日日夜夜的思念着朱云,竟一年过去都杳无音讯,姑娘消磨不起,她终于嫁人了。
朱云想,若是娶了王姑娘,应该比现在好过的吧。只是她现在两个孩子比朱蕊都大,没听过她家里有啥八卦,家庭大约是和睦的,他有些懊悔,自己当时着实有些绝情了。
后来又相看过几个姑娘,反正是他看上的,自己没被看上,看上他的,他看不上,蹉跎着到了30岁——这在农村算是超大龄了,同龄的孩子都10来岁了。他有些着急,却因为看了几本鸳鸯蝴蝶派的小说,对于张恨水笔下美丽智慧的女主角充满期待。
他到底是找到了心中的女主角,朱蕊的妈妈——兰桂芬,当他被领着去到兰桂芬的家中时,只觉得眼前一亮,一头乌黑的长发,明媚动人的脸蛋,娇俏可人的身材。他满心欢喜的帮桂芬的妈妈架牛耕地,甚至扫地洗衣,仿佛王姑娘在他家里的殷勤复制了一般。只是他比王姑娘幸运,半年后,终于抱得美人归了。
新婚燕尔,小两口蜜里调油,朱云对兰桂芬百依百顺,纵然是后来和老太太有了龌龊,甚至闹到后来三口人两口锅里吃饭了,朱云这个大孝子却从不敢说妻子半个不字。
后来妻子怀孕生下朱蕊,新生儿需要照顾,产妇情绪激动,老太太一贯看不得新妇的懒惰和不敬,积压的矛盾终于爆发,兰桂芬又一次大吵着要回娘家,嘴里还在骂着“背时的一家子,只有离婚,不离的是畜牲”
“啪啪”接连两个耳光,朱云红着眼睛揪着兰桂芬的衣领,掐着她的脖子,望着兰桂芬产后蓬头垢面的脸,手上一阵阵的使劲。老太太吓得魂飞魄散,掂着小脚拉住朱云的手臂,哭天喊地的说“快松手,快松手”,朱云放开了妻子,走开了心里懊悔。
老太太追上来跳起来“啪啪”劈脸扇了儿子两下骂道“你把她掐死了要抵命的”“打几下让她知道厉害就行了”
顿了顿又道,“孩子这么小,没妈怎么养”。
两人这才想着跑去看孩子,孩子正熟睡着,仿佛这打闹与自己无关。而家里已经没了兰桂芬的踪影,老太太拉住朱云,“让她去,晾着她,过几天自己就回来了,结了婚的媳妇能去哪,再没人要了”朱云只得作罢,囫囵躺在孩子身边睡下了,老太太要照顾孙子拉撒也躺在这床上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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