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忽至,来得没有半点征兆,乍一开始便如万千瀑布从天而落,带着股无可阻挡的气势。
幽深山林中,有五辆马车疾行驶过,每辆马车都通体漆黑,车顶则插着一面红旗,正面绣着一个斗大的“铁”字,反面绣着十八柄银光闪闪的利剑。
若有江湖中人在此,定能认出这是四海镖局总镖头的令旗,有这面旗在,就表示这趟镖是威镇江湖的“铁令如山”铁弘毅亲自出马押送的。
最前边的一辆马车上,赶车人是位灰衣布衫的青年书生,一张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文质彬彬与书卷墨气,这样的书生原本应该在乡间私塾里教书育人,绝不像是个刀口舔血的趟子手。可若有人真这么想,便大错特错了,因为“千剑书生”裴英所不会的事情实在不多,他想要赶车,那也是谁也拦不住的。
他身后车门忽然打开,一位眉发皆白的老者探出身来,询问道:“英儿,到临安还有多远?”
裴英闻言,立刻恭敬答道:“禀总镖头,此地距临安尚有两三百里,原本能在今夜亥时左右抵达,但这场雨下得有些邪门。”
总镖头铁弘毅点点头,温言道:“无妨,时间还很充裕,告诉弟兄们慢些走,安全要紧。”
裴英领命,朝后方挥了挥手中的小旗,随即自己也放慢车速,不再与这场大雨较劲。
他入镖局不过半年,眼下也是第一次与总镖头共事,这数天时间,一路耳濡目染之下,对铁老前辈愈发敬仰——四海镖局之所以是当今江湖第一镖局,绝非侥幸得来,除却原本的实力、人脉以外,“严谨”二字更是立身之本。外人常言铁总镖头谨小慎微,少了分江湖英雄的豪气,但裴英以为,在其位者谋其事,对于镖局中人来说,没有什么比所保货物更重要的事情,为了将其安全送达,再如何小心都不为过。
这一次他们保的是一批朝廷税银,按照户部的要求,这批税银要在三天后准时送至临安衙门。
这些税银当然丢不得,也慢不得,连久未出山的总镖头也破例亲自出马,据称这是他隐退前最后一趟镖,能跟在这趟镖里的,自然是镖局上下最有实力、最受器重的人。
这次的行镖路线由“四通八达”陈通达亲自制定,确保万无一失,只要他们今夜渡河过江,再上官道往南,便可提前两天将税银送达。四海镖局能有今日声名,他实在功不可没。
唯独这场不期而至的大雨,让人心头蒙上了一层淡淡阴霾。
“嘶——”
一声嘶鸣响起,远处有一匹快马冒着风雨赶来。
来者是先行去往前方探路的副镖头铁千乘,他是铁前辈义子,自小在镖局中长大,哪怕如今已身为副总镖头,也是身先士卒,没有半点架子。
一人一马眨眼停到近处,铁千乘伸手抹了把雨珠,焦躁道:“禀总镖头,前方山洪摧毁了渡口,先前备好的舟船被悉数淹没,今夜恐怕无法过河。”
五辆马车接连在雨中停下,众镖师朝总镖头的车厢汇聚过来。
一位浓眉大眼的汉子嚷嚷道:“区区山洪又如何,咱们大伙直接横渡过去,来回几趟将镖银送至对岸,诸位兄弟觉得如何?”
另一位虬须大汉赶紧将他拽到身后,嫌弃道:“可别在总镖头面前丢人现眼,你一个人是能游过去,扛着个大箱子可是那么容易的?你要淹死在河里,还算小事,丢了镖银,你要怎么赔?”
两位大汉模样相似,看起来竟是一对双胞兄弟,正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黑风双煞”,只是哥哥性子大大咧咧,弟弟沉稳可靠,只消一听二人言语,便能立时分清。
很快又有人提议道:“此地林木甚多,不如咱们就地取材,做几只竹筏,顺利的话,明早便能顺利过江。”
“瞧这雨势甚大,估计三两天也不会停,既然前路不通,又有山洪挡路,不如我等绕道而行,就算会耽误一些时日,也总比冒险渡江要好。”
“雨中行镖,最忌人困马乏,不如先行修整,再从长计议。”
“……”
众镖师各抒己见,无疑都是个中好手,临危应变也极有经验,众人商议片刻,未能想出一个万全之策,目光不知不觉都落在总镖头身上,等待铁弘毅定夺。
总镖头并未让众人久等,他看了看天色,忽然道:“附近可有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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