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豫商在打野食肆出手被认出之后,便再也没有现身食肆。
不过崔豫二人的往事,一时间却成了店里食客们最常聊到的话题。
之后的打野食肆里也再没有人敢放肆闹事。不管是新人还是老人都是对崔明桅恭敬了许多,再没有人敢不识趣地调侃他。
崔明桅对店里的三个伙计也不再隐晦自己的过往。这三个伙计原本以为东家只是身手不凡罢了,但是没想到竟然是如此的不凡。
对他们的这位东家更是崇拜地五体投地。只要有把式上的疑问,便也不管场合时间都一股脑地说出来求教。
不过,说起来三个伙计的悟性都还算可以,又很勤奋,功夫上的进步非常明显。不过相比起来还是三伙计的资质要更好一点,因为这个小伙计年纪最小,来的时间最晚,练功的时间最短,但是与别的两个伙计对练切磋的时候却手脚上丝毫不落下风。
这让崔明桅很是满意。
大伙计姓芮名操,老家是解州。建元二年,蛮奴南袭时屠了村子,只因他伤势不深才苟活了下来。随后流浪乞讨到西京都郊外,饿晕在道边,被崔明桅给捡了回来。
这二伙计是吕梁人,叫张连赫。说起来和芮大伙计来历相仿,建元八年蛮奴南袭屠村时逃了出来,流落至此被崔明桅收留。
这三伙计是西京都本地郊区人,据崔掌柜的说法是家班子里的后生,也就是村里同姓的晚辈。只因从小体弱多病,父母给取了个崔去病的名号。因为武老爷征了人头税,家里的几亩薄田根本无法果腹,只能求得崔明桅给带了出来。
食客们往来久了和伙计们也熟,平日里也都只称呼三个伙计为芮大、张二、崔三。那店里的自个人称呼就又不一样,兴致来了的时候甚至就连姓都省了去。
过了些许时日,三个伙计同作同息,同命相连,苦难同当,渐渐地感情也是亲若手足。
一日,打烊关张,伙计们收拾了一下剩余的饭食摆在一张桌子上准备食用。崔三请了东家入了上席,众人便开始就食。
席间,崔明桅破天荒地竟然让伙计们取了自家的特色莲子酿来。四人就这美酒,欢声笑语好不惬意。
酒已经打了好几轮了,崔明桅见伙计们也喝不动了。便遣散了各人回屋休息,唯独拉着三伙计一反平常,开始唠叨起来。
崔明桅和崔三说的东西虽然也还是过往的那些事,但却是平日里在食客们那里听不到的秘辛。
“你们知道建元元年十月的事吗?”崔明桅抛了个引子问道。
“知道知道,食客们常议论说,那年十月刀客们齐来挑衅,东家和豫商前辈大杀四方,刀客们的血都染红了莲池。”崔三回道。
“嗯,这话说的也是没错。只不过来人里不单单有刀客,更有官家的人伪装在里面,江湖刀客只不过是一个幌子。”崔明桅喝了口酒,陷入了回忆之中。
“官家人?难道官家人会对咱家生意动心思?”
“呵呵,官家谁会希得去管你这些个芝麻绿豆的小事。这背后,是一场比天还大的阴谋!”
随后,崔明桅把那些藏在这件事的东西一一给这个小伙计解开了来。
原来,自从崔豫二人回了西京都之后,已经被册封为太子的文治王便过来找到二人,想要把二人收入麾下。
五年流放的磨难,每天都在与蛮奴的厮杀中度过,让崔明桅早已失去了以一人之力改变人世规则的想法,便婉拒了太子殿下的招揽。
而豫商却心气仍然没有磨灭,见能够得到未来皇帝的赏识,便立刻答应成为东宫的客卿。
然而在建元那年十月一个雨夜,一伙官家的人假扮江湖人士挑拨刀客们来食肆闹事,并放出消息要取崔豫二人的姓名。
豫商便从东宫赶回食肆与崔明桅并肩作战。那一夜的场景简直是人间地狱,几百号头戴垂沙斗,手拿环首刀的刀客被崔豫二人砍瓜切菜一般击死击伤。
刀客们流的血把整个莲池染成了红色,这红色的水顺着地势又流了百十来里才渐渐清明。
而就在那一夜,武功王发动了宫变杀死了太子殿下。不多久之后,老皇帝便下诏退位。
武功王登基坐了帝位,改年号建元,便是现在的皇帝陛下武功帝。因为武功帝穷兵黩武,连连发起对北边蛮奴汗国的征战,民间穷困不堪,百姓多有不满,便给他起了一个“武老爷”的外号。
而在那一夜之后,豫商便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三天三夜未曾出门,日日夜夜都能听到他的哭声。
“就是你们现在住的那个屋,以前放的就是豫商的塌。”崔明桅吐了一口酒气,指了指三伙计说道。
在他心里,太子殿下是他和豫商的恩人,虽然没能报恩,但是内心对他还是充满感激。
“太子殿下是一个仁慈的人!”崔明桅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心中默默祭奠了一下这位故去的恩人。
“那豫商后来呢?”小伙计之前有听过食客们说过豫商的事迹,但是对内情不明所以。今天经崔明桅这么一说,心中的很多疑惑都得到了答案。
“后来,再后来……”
豫商觉得自己深受太子殿下知遇之恩却没能保全他的性命,自责不已。此后便从这家食肆,和崔明桅散了伙,各自方便行事。
在登基的那一天,新皇帝携百官拜祖庙。皇帝銮舆车驾路过一处凹地,豫商提前埋伏布置,落了山石木头冲散队伍,自己则趁乱潜到銮舆附近。
在豫商被发现后,与护驾的禁卫军大战一场。但是,武功帝的禁卫军战力并非江湖刀客能比,不消多久豫商便失手被擒。
侍卫押着豫商跪在銮舆驾前,禀奏了新帝。
武功帝闻言,令人掀开銮帘,睡眼朦胧地看了一下扰驾的刺客。一眼便认出是豫商,这时侍卫首领正拔刀便要杀豫商,武功帝摆了摆手阻止了。
“兄长无嗣,你倒还能想着替主报仇。朕,敬你是义士!就此散了吧!”
说完之后,便又合上双眼。随后,銮车便下了銮帘,启了圣驾,扬长而去。留下豫商一个人,躬身哭成了泪人,扑倒在地无奈地用手砸着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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