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散成风,前尘妄念,从叱黎苍老脸上显现出来的痛苦神色中很明显看得出,令他最痛苦的并不是身上的创伤,而是心底的执念被蓦然摧毁的那致命一击。人至终年,还未忘却前尘旧恋,不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执着。只是,生命尽头,才发现,几十年的光阴,执着的事,却早已没有了执着的必要,这又是一种怎样的悲哀。
叱黎凝视着独锡,好像在这个男人的脸上还能找到昔日恋人的旧影似的。他慢慢朝独锡伸出手,招手,“你过来——”
独锡闻言,朝风薮一瞥,似乎在询问是否前去,风薮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暗示,独锡这才朝叱黎走去,慢慢蹲在他身边。
“梅蛊珏乃是毒修克星,我终了一生,都在为破梅蛊珏修习万千术法,到头来,即便已修成凝波秘术,跳脱毒修困境,也不过是心甘情愿被其克制,忻慕啊,忻慕,我至终才知道,克制我的从来不是梅蛊珏,而是你——咳咳——可惜,可惜,我——悔不该早知道——这件事——”
“你祖母,既然把梅蛊珏传给你,我想,恰是这样的缘分,使我遇见你,了我半生心事——”
“忻慕,‘千山万水慕然情,独我惜你意相迎’,这句定情诗,你的名字,可是取自此处......”
独锡闻言,微微摇了摇头,有些犹豫,但终究没有开口,他朝叱黎叹道,“前辈还是快些疗伤吧。”风薮一击,非死必伤。
叱黎摇摇头,花白的头发已有些散乱,眼神更是飘忽迷离不可凝聚,他继续叹道,“我强修凝波术,已是强弩之末,逞能此战,已不可救,不必了........我能在此时听到她的消息,见到你.......已经很知足了.......”
离珠幽鬼亦有些于心不忍,他走近过来,从腰间的药囊里掏出一个瓷白的小瓶,取出一粒丹药,递给叱黎,道,“服下此丹,可保心脉不断。”
叱黎再次摇了摇头,“不必了......”他又看向独锡,似有些眷念,又有些决绝,他微微缓了口气,才开口道,“你们探查之事,关系甚深,止步于此吧。”
“前辈可是知晓什么内情?”
“海神家族被逐之.......”
突然之间,叱黎停止了说话,独锡连忙按住他的脉门,已经气脉断绝。定睛看时,叱黎的脖子上扎着一根极细的银针,竟是被人灭口,能在风薮和幽鬼所在的地方隐匿身形,并且施展暗器,只怕此人修为,不在任何人之下。
风薮喝道,“追!”身法急速而去。
独锡站起身来,望向地上的叱黎,叹了口气,娓娓诉说,“叱黎前辈,我祖母此生,唯恋祖父,我的名字也不是取自那首诗,实乃家母所取,叱黎前辈,你这一生,是在和谁较劲呢?”
“这些,为何刚才不说?”离珠幽鬼抱胸而立。王国圣士卫中尽是些醉武迷修之人,如此儿女情长,温柔多情的,独锡倒是他所见第一人。当真是有趣极了,每次他总忍不住想要探听这人与众不同的内心。
“我看他生意已无,算了,让他带着这些想象去了也好,”独锡叹道,“至少,在想象中,并不那么残忍。”
“哦?这还不残忍?一辈子没有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啊。”
“鬼大人怎么和我讨论起这个了。”
离珠幽鬼哼了哼,背过身去,“没什么,略有些无聊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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