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对过停着一辆不起眼的小车,此时里面正坐着四个便衣。刑警队长丁宝才坐在后排,不停地用望远镜盯着远处的现场。其他几个人都在抽烟,神情远没有队长那么的严肃。
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慢慢进入了丁队长的视线,这个人穿着一件绿色汗衫,蹬着一辆破旧的28形自行车,一路鬼鬼祟祟地骑到桥上停下来,往下张望起来。
“丁队,那个背影和这个破车还挺眼熟的。”
“哼哼,我就料到他还会回到现场。”丁宝才冷笑一声,显然他已经知道这个背影是谁了。按照他的思路,可疑人群有两类,其一是经常犯事的,其二是有用刀技巧的,而眼前这个姓赵的屠夫显然同时符合了这两点,在刑事侦查学上,这是一个疑点交叉的人物,也就是说一个必须重点怀疑的对象。
赵向东扶着车,站在桥头向下张望了一会儿,桥上的路灯亮度还行,但是下面的水面就黑漆漆地看不清了;这条河叫做松林河,因为两岸松林而得名,河面宽阔但是不深,夜深人静时,站在桥面上可以听到下面的水正在哗哗地流淌。
眼见四下无人,猎奇心借着酒劲涌了上来。赵向东慢慢踱到下面桥墩处,然后佯装小便,张望几遍确定四周没人,一哈腰钻进了用警戒带分割的禁区内。他穿着拖鞋和短裤,也不惧这里一两尺深的水,索性走进了河里。皎洁的月色刚巧被一片乌云遮挡,四下顿时漆黑一片,大约到了伸手只能看见五指的程度了。
老赵依稀记得那个专门与自己过不去的丁队长搜查到桥墩下就停止了搜查,似乎并未将目光投向对岸,实在是有失明智。他站在桥头观看时,情况也猜到了七八分。必然是早上狼狗追踪什么气味到河边停止了,这样的结果显然是因为追踪的对象逃过了河,狗鼻子就不灵了。不过,丁队长实在是蠢得和狼狗有一拼,他到河边竟然也停了下来,以为在河边随便找找就行了,当然最后丁队长也确实还找到了一件残骸,可见笨猫有时候确实会碰上死老鼠。
哗啦哗啦淌过了齐膝的小河,赵向东来到了对岸松树林边上,警察下午并未出现在这里。他揣摩了一下罪犯的心理,要是自己的话,站在此处必然要回头看了一眼;于是他也回头看了一眼,当然由于没有月光,什么也看不到。耳听着河水潺潺,缓而不惊。
“但是罪犯为什么他要丢一只人手在河对岸?是故意气那些警察?还是为了留下错误的线索迷惑他们?”
一阵冷风吹过,松树林里的树枝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声音,隐约听着,就像是一个肺气肿的老头躲在风中讪笑。
“这个世上真的有鬼该多有意思啊?”赵向东心里由衷地叹息道,这确实是他的真心话。
风渐渐停歇,远处又传来了一声清脆的树枝折断的声音,象是谁踩到了林子里的枯枝。赵向东抢步往松林深处走,月色正巧漏出云端,白色的月光洒在了林间空地上,一条细长的,略微驼背的人影在赵向东眼前晃了晃,不见了。
赵向东揉了揉眼睛,一轮满月却又钻进云层,四周片刻间黯淡下来。他紧走了几步,脚下踩到了一样软中带硬,极不寻常的东西,蹲下一摸,竟然是一只人脚。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噌!”地窜起,朝前就追(他的反应总是与正常人不太一样)。
一声怪笑从林间深处传来,然后是噼噼啪啪的树枝折断声,转眼间,声音竟然已经离得很远了。
赵向东站定细分辨声音方向,可惜远处不再有响声发出。他扶着一颗树喘了几口气,压了压惊,再回身去找那只人脚。他已经想好了,捡到那只脚立即去公安局报案,但是刚才起身追赶时有一些分心,忘记了那只人脚的位置,身上又没带手电,找了一会儿也没有找着。
正来回走动瞎忙活着,就听到前面硬泥地里有纷乱的脚步声,赵向东一抬头,眼前骤然亮起几道强光,照得他睁不开眼。
“别动。”黑暗中一个声音喝道。
赵向东用手遮着强光,看不到来人的脸,但是他能够听到前方“哗啦”一声手枪上膛的声音,听上去拉滑套的动作拖泥带水,似乎是一个容易走火的新手——所以,眼下还是不动为妙。
“**的是谁?”赵向东试探着问道,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他的双手仍然举在眼前,遮住刺眼的强光,不过从指缝里可以看到,一个人影三窜两蹦到了跟前。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他也知道眼下不是躲闪的时候;果然那影子窜到边上,猛然向他扑来,反剪他的右手。来者力量一般,动作也不够快,赵向东头向前歪了歪,假装站立不稳就势倒在地上。几个警察一拥而上,将赵向东压住,然后给他带上铐子。
赵向东躺在地上,偷眼看着那几双穿着皮鞋的脚在手电指引下四下走动,不一会儿,其中一个就发现了那只人脚,老赵不由得暗暗叫苦。
“狗日的,总算逮到你了。”有人怒喝一声,对着赵向东的肚子猛踢一脚。
凌晨一点,苍山市公安局内,丁宝才队长准备亲自提审赵向东。他已经电话通知了一直苦等进展的各级领导,此时,大大小小的领导应该正在匆忙赶来的路上。这个棘手的案子给他带来了空前巨大的压力,现在虽然还没有完整的脉络,但是至少有了一个可以向上面交代的嫌疑人了。
赵向东大大咧咧坐在审讯室椅子上,双手铐在后面。面无表情的刑警队长走进来,坐到了他的对面,旁边是一名低头记录的书记员;如今还没有开始审讯,也不知道在瞎记个什么劲。
赵向东一点儿都不急着喊冤叫屈,来的路上他已经想好了,太急躁,反而露怯,得等对面发问,然后有条理的回应,实际上他也不是第一次坐在这个位子上了。
“好了,我们又见面了。”丁宝才点了根烟,得意地说道。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