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庄得体的建筑群外,德拉科·马尔福正略微拘谨地站着。他打扮正式,头发被很认真地梳理过。
一辆黑色的宾利布鲁克兰停在身前,让小少爷的眉头不易觉察地蹙了些许。
凯尔推开车门,略为笨拙地跳出来,把钥匙放进口袋。
“过瘾,着实有一阵子没摸车了……早啊,德拉科。”他轻轻踹了轮胎一脚。
“有什么指教么?我只知道是目前尚可的款式。赫敏根据我的情况推荐的。”
男孩在对付巨怪时消耗掉了身上几乎所有巫师钱币,但这并不妨碍他远程通过拉环调用足够的英镑。凯尔就如何在九十年代的英国低调地买辆舒适些的代步车请教了赫敏,仅仅是他的只言片语便透露出了对麻瓜世界的深谙和熟稔,这让忽然接到电话的小姑娘感到相当惊讶。
“你真是……越来越令我好奇了。”这是她花了点时间请教父母长辈后,对找到一个公共电话亭听答案的凯尔最后的评价。
而马尔福似乎有完全相反的想法。厌恶的情感伴随着一些不解在他眼里交织着。
“我不奇怪你们为什么和格兰杰那么要好了……韦斯莱家的男主人也是这种德性。你还真是对麻瓜的各种东西情有独钟,这铁疙瘩在我心里一文不值。”
“别这么说。”凯尔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还是值点钱的。”
“是吗?这样就肉痛了么。难道在长袍店的那几个镚儿已经算是你的毕生积蓄?那我可能得好好琢磨下是否要让你真正进入我家的大门了。”马尔福不无嘲讽地说。
凯尔耸耸肩。
“不要瞎闹别扭,德拉科。你可是在刚认识我时就冒昧而唐突地提出邀请了……说起来,这趟旅程我只是在赴约。”
他停顿片刻,继续兴致勃勃地介绍自己的宝贝。
“这种车开着蛮舒服,配合着魔法完全可以构建起一趟绝对舒坦的旅程:抗干扰咒能避免与其他车辆的粗野碰撞,而一个简单的混淆咒就能让我显得像位正常的驾驶员:麻瓜警察透过窗户只会看到一名绅士嘴里叼着烟斗……就算你对这些都没兴趣,你也必须承认,麻瓜设计的座椅可比光秃秃的扫帚柄合理多了。”
“你真的应该试试,绝对不会后悔的。”
马尔福哼了一声,决定停止这无聊的对话,又或许只是不知道怎么体面地反击这些听着很合理的优点罢了。反正他转身推开锻铁大门并走入庄园,而凯尔意犹未尽地跟在他后面。
“对巫师的生活方式过敏么,温特斯?”两人穿过花园的喷泉区,凯尔四处东张西望,于是马尔福轻轻说。“先是车,再是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马尔福庄园有史以来任何一个访客都比你表现得更得体。”
凯尔目光追着一只正在踱步的白色孔雀。
“主要是我家一般就只有些花花草草,可没你们这儿如此……生机勃勃。”
“至于车,好吧,其实最重要的理由是我不太想坐地铁过来了……如果今天一切顺利,也许我就会如你所愿地彻底拥抱巫师的旅行方式呢。”
马尔福瞧着凯尔转过头来。
“……话说,你眼睛怎么了?”
男孩扬扬眉毛。“做了点小手脚。”他今天换上了赫敏的褐色瞳片。
“爸爸知道你的典型特征,你这样只会让他起疑。别没事找事。”马尔福稍显不满地评论道。
“哈,没关系的……我没打算瞒着他。我只是不想让另一个人知道。”
“谁?”
凯尔没有立刻接话,而是吹起口哨。
“……话说回来,你们一般是怎么打理这么大的宅子的?没有请佣人或者……家养小精灵么?我原来以为他们会站成一排,在这里轮流鞠躬迎接小主人回家呢。”
马尔福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似乎总体上还蛮喜欢这个问题。
他咳嗽了一声。
“……有一个小精灵,它服务我们家好些年了,从它的祖祖辈辈开始就是如此。可惜你这回应该见不到,它通常不被允许在我们有正事时过分接近。不过反正多比最近这些天老是不在家,爸爸为此揍了它好多次了。”
“这样吗……那真可惜。”凯尔附和着。
主屋的砖墙密布绿色的藤蔓,以一种沧桑而令人敬畏的姿态最终矗立在两个孩子面前。凯尔刚要迈步进入,就被马尔福拦住了。
“听着,温特斯……”
他一手撑在门框上,有些紧张。
“你居然还想和我爸爸交流你对我说过的内容……我的意思是,他很意外,非常意外。而我妈妈更对你这种有点突兀的要求很不看好,你要知道……温特斯这种门第会让‘希冀见面’很轻易地被扣上失礼的帽子。”
他有点不自在地拉了拉领结,很辛苦地遣词造句。
“我费了点唇舌,毕竟我……毕竟我对你的话感到触动。而且,我也算清楚了你的确有两把刷子,虽然我依然看不透你……不论怎么说,爸爸勉强答应了这次会面,但我妈妈或许还会找机会刁难你。尽量维持体面,好吗?至少……别像我们在禁林一样。请你正常一点,也控制下说话的语气。”
“别给我惹麻烦。别搞砸了。”他一边说着,呼吸变得急促。
凯尔看着他。马尔福忽然意识到,那深不可测的目光并不全是异样颜色带来的加成。褐色瞳孔里威慑仍旧若隐若现,让灰眼睛终于不自在地躲闪起来。
“没问题。”凯尔笑道。“你放心好了。”
“再等一下。别急。”马尔福依然有些迟疑。
“……邓布利多知道你会过来吗?这是我爸爸让我先问清楚的。”
“你这个疑惑有点晚了啊。”凯尔笑嘻嘻地看着德拉科脸色大变。
“……他不清楚。不过你担心校长做什么?我平常可没怎么感觉出来你对他的喜爱。”
“别给我装蒜,温特斯。你想想你自己说的那些内容!我不妨告诉你,我上学期末除了碰见韦斯莱和格兰杰,还撞上了阿拉斯托·穆迪。”马尔福压低了声音。
“你可能不知道校长和疯眼汉有什么关联,或者他俩联合起来究竟有多大能量,但我很清楚。我只是对你的想法感兴趣,也依照校医院的约定让你来见见我父母,可我不想因此惹来一些奇怪的麻烦!马尔福家族好不容易才——”
“这样一想,更需要保密的人是你。”凯尔脸色一沉。“你期末一直在想这件事吧?已经有人察觉端倪了。”
他看着大惊失色的马尔福,无奈地叹息了一下。
“别太担心,目前问题还处于可控状态。只是你记住,是你差点把我卷入稀奇古怪的麻烦里,而不是反过来。我之后会采取措施确保你不会在同样的事情上犯错误……假如你下学期没有一点长进的话。”
“……我再说一次,放心,德拉科。”
有点像命令的口吻让马尔福吓了一跳,于是不由自主地放下了胳膊。他看起来很为此懊恼,尤其是对比之下凯尔依然显得云淡风轻。
“好吧,好吧!那我们进去吧。”马尔福动作粗暴地推开了门。
从这儿可以一直看到深处的客厅,那里的中央是壁炉,上方有一个硕大的家族徽章,四周银色的缎带上用拉丁文书写着“永远纯正”。房间被精心铺满了紫色的墙纸,除了正面的其余三堵墙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一幅华美的肖像画,部分是不会动的,让人不禁怀疑是从麻瓜社会巧取豪夺来的宝贝。最高处是一盏盏水晶吊灯。
在不太远也不太近的地方站着两名成年人。
卢修斯·马尔福有一头和儿子一样的铂金色头发,灰蓝色的双眼看不清喜怒,他的下巴更为尖,岁月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良好的仪容反而处处透露出尊贵生活的点滴。他那过肩长发被用丝带系好,配合着银黑相间的服饰和一柄手杖,把斯莱特林的典雅和沉静体现得淋漓尽致。马尔福夫人气势略少一些,但傲慢却有增无减,而白的惊人的肤色也总能从丈夫那里夺取一些旁人的关注。
男孩的目光快速略过夫妻二人,而对方也在打量他。德拉科朝着父亲略微摇头,卢修斯注意到了,虽然依旧没有说话。
凯尔换了鞋,只穿着袜子站在华丽的地毯上。脚下还是有些硬,他猜测最底下布满了大理石。
“亲爱的马尔福先生和夫人,”他清了清嗓子,目不斜视,左手抚胸,而右手自然下垂,身子以十五度鞠了一躬。
“凯尔·温特斯对于获得机会来拜访如此精致美丽的寓所感到万分荣幸。”
男孩没去理对这种态度转变有点目瞪口呆的德拉科,不卑不亢地站在原地。
“……嗯。”
纳西莎严厉的目光稍有缓和,而卢修斯平静地开口了。
“你和德拉科同年级?并且是,”他略微一顿。
“格兰芬多的,对吧?”
凯尔淡淡地微笑着。
“是的。不过,我个人认为那种事不甚关键……我不看重学院归属。”
“这倒……很稀罕。”卢修斯轻声说。“我却听闻你对这件事格外地执着。”
凯尔点着头。“时间会改变一切。分院之后我倒是有些爱上它了,并为它骄傲……毕竟,我们今年夺得了久违的学院杯。”
这种绵里藏针的态度让纳西莎露出不满的神情,而男孩并没有太在乎。他意识到,自己毕竟在客场,可绝不能被对方把握住谈话的节奏。
直奔主题、速战速决永远是不错的策略。
“先生,我想我今天来的目的您非常明晰。”凯尔瞧着不动声色的卢修斯。“假若您也有哪怕一丁点共鸣,并能为此创造一个……比较合适的场合,让我们能好好聊一聊,我将感激不尽。”
“我觉得马尔福家的大厅足够让大半个巫师界的人感到满意,其中一定包括你,温特斯先生。”纳西莎终于开口了,透露出一丝不容置疑。“它接待过非常多尊贵的客人。它的条件已经足够上乘。”
“而那些条件今天并不十分必要。”凯尔的语音同样毫无起伏。“我在意的是,请容我有些冒昧地诠释一下……我要绝对的私人与安全。”
这些话他并没有对德拉科提前说过。纳西莎终于开始冷笑,而卢修斯依然面无表情地拄着自己的手杖。
凯尔略一思索。
“这样吧,”他挠挠头。“但愿一个小小的见面礼能让先生和夫人更加充分地考虑我的提议。”
男孩两根手指朝布袋探去,然后某个东西就仿佛凭空出现一般悬浮在了半空中。
德拉科惊恐地往后连退好几步,而纳西莎的手一瞬间抽搐了下,像是掏魔杖的前兆。那是某种大型动物的上颚头骨,牙齿有点残缺,但少数的锋利依然在诉说着猛兽生前的余威。蛇怪的半颅骨被凯尔加了木质底座,乍一看便有些近似于古生物博物馆里的化石展品。
但很明显有人清楚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卢修斯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满面尽是错愕和紧张,死死盯着头骨。马尔福夫人在分神警惕凯尔的下一步动作,而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
直至一阵子之后纳西莎忍不住用胳膊肘碰了碰丈夫,卢修斯才终于调整好情绪。
“……邓布利多真的不知道?我指的是你过来这件事。”
“是的。”男孩轻松自在地说。“德拉科刚刚已经对您摇过头了。”
卢修斯没有答话。他沉吟着,而凯尔开始让那东西下降,在落地时发出一声闷响。
“德拉科,你把这……东西搬到后头去。亲爱的,我要和他去下面。你回避一下。”
“你说什么?”纳西莎讶然地望着丈夫。
“不可以,爸爸!”连德拉科也忍不住插嘴。“您别忘了那下面都是些什么东西……而且,我以为我是能参与谈话的!这是我促成的会面!”
凯尔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吵吵嚷嚷。
“都安静。”卢修斯不耐烦地摆摆手,整个大厅为之一滞。
“我稍晚再和你们解释,等我……搞清楚一些事情之后。”他的目光在凯尔普普通通的眼睛上停留了一下。“那里是眼下最符合温特斯先生要求的地方了,对不对?……行了,大家都行动起来。”
德拉科本能而求助性地转向妈妈,显然纳西莎通常在这个家里更有话语权。然而,马尔福夫人留意到丈夫很小心地触碰了下被袖子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左手手臂,于是立刻选定了立场。
“听你父亲的话,乖孩子。”她亲了亲儿子的额头。“……我们走吧。”
等到德拉科非常生气地搬起头骨,在母亲的陪伴下离开后,卢修斯似乎又完全恢复了镇定。他平静而相当认真地看着凯尔,就仿佛想用最短的时间来把这个男孩完全看透。
可惜瞳片将眼睛和心思一并遮挡住了。
“……跟我走吧。”
两人一起进入客厅,卢修斯摸索着,墙壁上便出现一个入口,他们前后走下一段极为陡峭的楼梯。这里的环境弄得犹如地牢,马尔福家主推开第二扇沉重的门,轻声念了句什么,几盏壁灯便照亮了这个有点潮湿的漆黑房间。
在深处有什么东西传来魔法感应,凯尔目光快速地扫过。
“这种感觉……想必都是藏起来的黑魔法制品吧。”他有些好笑。“全放在脚底下也不怕出篓子吗?”
卢修斯仔细地把地下室的门关好。他一转头便又是一愣:凯尔拿掉了瞳片,那金色而犹如燃烧的瞳孔正对着自己。
“……有点意思,这是魔法。”男人小声说。“德拉科和我描述的时候我倒不以为意,但很显然……他和我都低估了你很多东西。”
“我只希望能进一步赢得您的认真和严肃态度,马尔福先生。更何况,我原本想防备的对象并不在场。”凯尔从角落拉过一把有点潮湿发霉的椅子坐下。
“这里的氛围倒很不错……如您所见,我身上的魔法都被您的小藏品们触发了,控制都控制不住。”
“我以为展示这间房间也是一种意义上的坦诚示好。”卢修斯微微一笑。房间里还有其他椅子,他一挥魔杖,把它们中的一把升级为更加舒适的沙发椅,并且没有照顾凯尔的意思。
“那么……告诉我吧。那个东西……你是从谁那里弄到手的?”
男人坐下后翘起二郎腿,把手杖搁在一边,同时将魔杖放进口袋,可手并没有重新拿出来。
凯尔摇摇头。“我自己取来的。”
“说实话。”
“这就是实情。”
“你的意思是你自己下到了密室,杀了蛇怪,还取下了它的脑袋?”卢修斯身子猛地往前一探,因为激动而鼻息咻咻。
“别给我装蒜,小子。我清楚这种行为的难度,因为我是部分历史的亲历者。就算你也是……蛇佬腔,就算你身上有更多秘密,你也不太可能成功。哪怕是成年巫师都不一定能在同蛇怪的周旋里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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