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阳水寨,天阴,江涛覆面。
荆州水军对浮桥的进攻,至今已是第二日。
凡两日来,攻势昼夜不息,日盛一日,与之相应,浮桥虽大体完整,然损毁日渐严重,东吴军之伤亡,也是与日增多。
荆州楼船上,娄发一脚将回来复命的第四位先锋踹翻,双眼因为暴怒而充满血色,这名先锋受伤不轻,失血过多,被娄发一脚直接踹晕过去。
“逾万将士,对阵区区两千军卒,竟然鏖战两昼夜而不能胜,枉尔等自称精锐,尔等不觉丢脸,本督却无颜再面对世人!”脸色抖动的疤痕,在诉说娄发的冲天之怒。
第三日有亲兵探报而来,东吴水军出了水寨,准备正面迎战。
浮桥处的荆州楼船、斗舰上,忽起一阵巨大喧嚣。
循声望去,两人就见当先一艘高大楼船上,帅旗迎风飘扬,帅旗下,娄发面向浮桥,直身而立,战袍飒飒,稳如泰山。
他听罢大喜过望,猿臂一挥,下令道:“传令,布阵迎敌。”
两军隔湖相望,大战一触即发。
对面的水寨之中,秋风萧瑟,丁奉立于船头,神情颇为严肃,系在肩头的猩红披风猎猎飞舞,更显得他身姿峻拔,英武不凡。
时机已经成熟,成败在此一举。
鼓声大作,荆州近五千大军倾巢而出,直接正面攻击迎面而来的江东战船,双方数百艘艨艟大舰在长江之上展开了惨烈的厮杀,战鼓震天,箭雨纷飞,喊杀声此起彼伏,双方战成一团,战船接弦,双方近战于身,混战抢夺战船。
混战一个时辰,东吴军主舰上的帅旗莫名跌落,顿时军心大乱,主舰调转船头,往东遁去,鸣金之声响起,东吴战船一片混乱,娄发看见后得意大笑道:“哈哈哈!东吴无人乎?遣此等无胆鼠辈统领水军,儿郎们,建功立业正此时,给我追啊!”
令旗一挥,娄发率领主舰艨艟趁胜追击,荆州水军士气大涨,一路衔尾追去,大军势如破竹,丁奉狼狈而逃,去往彭泽方向遁去。
说来奇怪,丁奉船队虽然狼狈逃窜,却依着西岸而行,娄发衔尾追击,却不曾想鲁肃早已命令数百强弩手登上西岸的小山腰拦腰射击娄发船队,时值西风暴起,娄发乘坐的楼船主舰飘向东岸,东吴军满江的楼船借助风势逼向荆州水军,说话间,就见娄发船队如入群狼,转瞬之间就被大大小小的东吴军战船包围其中。
因天色向晚,暮云沉沉看不真切,但隐隐也能听到喊杀声,拍杆砸中船体时的碎裂声。
“不好!中伏了!”此时娄发眼见陷入重围,连忙发号施令,各船上的弓弩手与长枪手都开始做接战准备,船舷两侧,手持长钩、长柄斧头的士卒严阵以待,操纵船帆的水手在甲板上卖力地拽动绳索。
娄发夹持弯弓,立在船头,身边长枪插得笔直,身后数十名护卫也各持双刀,虎视眈眈。
对面鲁肃军中也早已看到这支船队,号旗挥动,战鼓咚咚,从包围娄发船队的圈子中分出两队,一左一右向娄发等人的船队扑来。
“落帆!摇橹!”娄发一边大声传令,一边紧盯着敌船动向。
随着东吴军战船驶近,娄发一声令下,弓弩手发射,就听“嗖嗖”之声渐次响起,箭雨向敌军最前面的战船袭来。
尚未到敌船近前,东吴军便伤了一只战船,那船上的水手多数跳水求生,船身失去控制,便随之打横,后面的战船收势不及,迎面撞上,又是一番混乱。
然而右侧的船队却损伤不大,为首的战船上一名东吴军校尉持着长枪,见距离已近,猛地一跃,在空中长枪一抖直刺向娄发。
娄发方才射死对方一人,见敌将突袭,不待身后亲卫涌上,丢下长弓握住长枪,拧身突刺。
那校尉也不闪避,挺枪一架,眼看就要落在船头,却不防娄发抬腿横扫,猝不及防,正中小腹。
这一脚势大力沉,那校尉身子弯成虾米,虽然足尖堪堪挨到了船舷,却借不上力,眼睁睁地被娄发长枪扫在脖颈处,鲜血狂飙翻身落水。
此时操纵拍杆的士卒恰好放开拍杆,就听“喀嚓”一声巨响,紧挨着的敌船拦腰断为两截,原准备攀附夺船的东吴军士卒纷纷落水,有那水性好的,踩着水用挠钩向船身上猛插,船舷边的士卒则用长钩和长斧回击。
一时间江面如同沸腾一般,不一会儿便飘满了尸体,血橹飘红。
前来阻拦的东吴军船队没讨到好处,可被围在当中的娄发船队,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娄发本队的二十只战船,已被东吴军夺去两只,还有数只船上已爬上了东吴军将士,正与船上的士卒近身厮杀,另有一只战船被对方撞破了船身,此时已快沉入水面。
娄发的座船稍大,又装有拍杆,情况稍好些,可是被困在密密匝匝的敌船之中,形势也已非常危急。
眼见大军成溃败之势,娄发自知大势已去,厉声喝道:“取本督符节来!”
手持符节的娄发站在船头督军奋战,然敌军越聚越多,犹如乌云压顶,娄发辞色无挠,握节而死。
而荆州水军全军覆没,尸体塞满了彭泽湖。
柴桑城
一匹快马在山间小道上奔驰如飞,枯枝斜逸于路,马背上的探马却只微微低头避开,头盔上猩红的帽缨被这细枝挂住,扯下数根缠在枝头。
这枯枝带着那几根红缨犹在剧烈摇曳,还未止住晃动,那马上的探马背后甲胄之上插着几支羽箭,已绝尘而去,只留下一串沉闷的马蹄声。
江南素来不是产马之地,故而战马尤其珍贵,辽东战马原本体型极为健壮,肌肉很是饱满,优美的脖颈上马鬃修剪的非常整齐,奔跑时肌肉在乌黑油亮的皮肤下滚动着,然而现在它的模样却极其狼狈,马腹下、马腿上满是泥浆,浑身热气腾腾,优质牛皮制成的马辔也显得松垮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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