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七年正月,天气愈发暖和,只是逆流和顺流的差距太大,加之战船众多,虽然看上去浩浩荡荡,但速度很慢。
不过速度再慢,总算是踏上归程,即便刘琚归心似箭,这会儿也不得不捏着鼻子忍受这龟速般的速度。
这一日到了皖城,因并未在此驻泊的安排,船队便依旧缓缓向上游而去,走舸等小船还好,大如艨艟斗舰之类,桨手们可都累的不轻,即便沿岸有纤夫拉纤,船速还是慢腾腾的。
立在船楼之上,刘琚远眺皖城,依稀可见岸边营垒废墟,关羽雀洲一战降服数万东吴军,江东战局因此而进入转折,可以说皖城之战,奠定了平定江东的基础。
自那以后孙权便一蹶不振,最终兵败身死。
“主公凝视皖城良久,半晌无语,莫非是在触景生情?”贾诩来到船楼上,手扶栏杆,对刘琚说道。
刘琚回过神,微微一笑:“孤感怀世事无常,昔日受典农校尉一职,奉伯父之命于临沮处理流民与屯田养军等庶务,可谓起于微末,不想短短数年,趁此风云际会之英雄时代,步步为营,如履薄冰,方有今日霸业初成,而一切恍如往昔。”
贾诩眯着双眼,望向宽阔的江面,捋着稀疏胡须喟然叹道:“主公英雄之器,乃潜龙之姿,荆州本就是四战之地,乘风化雨便可成飞龙在天,只要主公始终心怀天下,以拯救苍生为已念,此事亦乃天意,自可顺义行事便是。”
“军师此言差矣。”刘琚笑道:“若非军师与诸君相助,孤又岂有今日?”
贾诩一听,连忙摇头道:“主公言重了!老夫何德何能?不过是查漏补缺而已……”说到这儿,贾诩想起一事,便转而说道:“江东初定,百姓流离,工商不兴,未知主公欲如何处置?”
“唉,眼下江东因战乱之故,除了粮草不足之外,钱币之制也完全崩坏,各郡县物价高低不同,颇为混乱,使得民生凋敝,物少流通,长此以往非但会使得百姓受苦,官府会饱受其害,故而孤已应子初所奏,铸造新钱百万,亦平抑物价,用于荆、扬二州。”刘琚思忖一刻,说道:“吴会得地利之厚,铜锡铁矿极为丰富,今江东地广人稀,一时难以开采,故此,吾欲移流民往江东,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贾诩谨慎道:“主公,今春耕在即,各地农田尚需大量人手,若往扬州移民,则恐伤荆州农事,还请主公三思!”
眼下这个年代开采矿山手段落后,人背肩扛,所需民力甚多,再加上冶炼需要砍伐大量木材,处处需要民力,然而贾诩所说的也是实情,刘琚不禁皱眉沉思起来,乱世之中,人口才是最重要的战略资源,人口越多意味着国力越强,国力强则意味着战争潜力更强啊!
贾诩见状,捋着稀疏胡须说道:“主公何必舍近而求远?境内山越不服王化,时降时叛,足有百万,除此之外,尚有百越之民,居于山林之中,何不平之用以开矿?”
刘琚听了心中一动,抬眼看向贾诩说道:“采矿冶炼多有危险,只怕山越等族也不自愿,若强行征其采矿,恐生祸乱。”
“非也!山越、百越等多属吴越遗民,将军莫非忘记干将、莫邪乎?”贾诩眨着小眼睛,对刘琚说道。
山越虽也种,然因所居住之地多为山林,耕地极少,且方式落后,收成非常有限。
百越更不必说,几乎完全以渔猎为生,但是他们采矿冶炼乃至铸造兵器的水平并不低,这也是山越、百越等族常常能够与统治者相抗衡的主要原因。
“军师一言惊醒梦中人啊!”刘琚点头说道:“然山越事关重大,还是容我等回襄阳再行商议。”
不过数日,刘琚率领水军大部自长江逆流而上,经虎林过皖口,由夏口入汉江,又经数日方回到襄阳。
大军同行中还有一批年轻的士族子弟,显得鹤立鸡群,皆乃江东霸府任职重臣的长子,应楚侯之召,前往襄阳鹿门学院入学,然知悉内情之人皆知此举乃主上驭下之道,名为入学,实为为质,家族长子羁留襄阳,乃牵制之道。
襄阳南城大门洞开,吊桥放下,赤炎军得胜班师,三千赤魂卫开道,数万赤炎军护行,一路上旌旗蔽日,沿途刀矛生辉,离城十余里,襄阳留守诸葛亮得了消息,一早便与刘虎,伊籍,蒋琬等人往城外迎接。
长途行军,颇为劳累,刘琚为展示军威,鼓舞民心,命凯旋之师列队入城,接受百姓欢呼。
襄阳城早已戒严,各个街头巷尾皆有军士把守,楚侯宝盖马车入城,沿着官道缓缓而行,引起十余万襄阳百姓的欢呼。
“主公万岁,主公万岁!”密密麻麻,延绵十余里的百姓掀起一阵阵山呼海啸的呐喊声。
每个百姓的脸上皆带着殷切的期待与激动,他们的感情最为淳朴!昔日先主景升公在世,荆州屡屡遭江东兵入口,百姓苦不堪言,今楚侯率大军伐吴功成,壮大荆州基业,荆州与东吴从此再无战事,百姓终于可以安居乐业。
最终,马车停在一座极度富贵堂皇的征南将军府邸前,与寻常府邸不同的是,府门大开,门前有带刀甲士戍卫,当马车停下时,刘琚信步而出,身着紫色侯服,器宇轩昂,但当他看到恭候在府门的妻儿之时,刻意摆出威严之相的脸上,却不禁露出了激动之色,稍作犹豫,他便下了马来,搀扶起蔡姝与黄月英。
蔡姝摸摸长子刘襄的小脑袋,对身后一众小屁孩笑道:“还不上前拜见父亲。”
几个小屁孩奶声奶气地跪地磕头道:“恭迎父亲回家。”
刘琚蹲下身子抱起长子刘襄与,在小脸上亲了一口,短须扎得小家伙咯咯直笑,而次子刘裕少年老成地躬身立于母亲黄月英身前,而三子刘恪则胆怯地躲在黄月英的身后,拉着她的裙角,一脸警惕。
刘琚心中一阵歉疚,两岁的孩童失去母爱,性格多少有些孤僻,他放下长子,欲伸手摸一摸三子,刘恪却缩回了小脑袋,刘琚心中一阵尴尬,随即在黄月英的解围下,一家人径直入府以叙亲情。
待回了府邸后院,刘琚稍稍漱洗换了身衣服之后,便立即先往客院东厢拜见。
自从刘备死后,其遗孀甘氏与糜氏,带着刘禅住在东厢小院之中,由蔡姝代为照顾其起居。
此次伐吴之战历时两年,刘琚方回襄阳的翌日便来问安,使得甘氏与糜氏受宠若惊,而一眨眼刘禅已有五岁,与自己膝下诸子相处得还算和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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