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启山中,行苍背着行囊抱着剑,在林间轻松穿行,自在逍遥,直到突兀响起一道声音。
“浮云掠影,来如春露,去似朝霞;惊鸿踏月,一江清辉,遍洒山岗。剑十三,多年未见,轻功已臻化境啊!”
青年凤眸挑起,说话自带三分笑意,一身如雪白衣,衣领微敞,露出流畅又不失力量感的锁骨。他倚坐于枝干之上,单腿微曲,左手搭在膝上,垂落的衣摆在风中微微摇曳。
“玉怜春。”行苍抬头看着青年薄唇微启,缓缓吐出三个字。
“小十三,许久未见,可曾想我啊?”玉怜春轻摇折扇,扇柄上玉簪花形状的坠子也跟着轻轻摇晃。
“叫我行苍。”行苍不习惯被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弹出一颗石子将玉怜春逼落。
玉怜春一个翻身,轻巧落地。
行苍将包袱扔到一旁,坐在一块青石上,将玉怜春上下打量一番,眼眸含笑,“你这一身简白,我都不好意思再叫你花姐姐。”
行苍初见玉怜春是在闻名遐迩的销金窟——撷芳楼中。那时正值一年一度的名花会,一个小有来头的客人正在闹事,撷芳楼楼主玉怜春只得出面调解。
身着百花紫绶穿蝶衣的玉怜春一出来,硬生生把那一届名花会的花魁娘子比得黯然失色,闹事的客人瞬间看直了眼。
那时十岁的行苍还叫剑十三,为了躲避追杀,藏在了玉怜春房间的衣柜中。
他自以为躲得隐蔽,结果玉怜春一眼就识破了他的行踪。
玉怜春突然就打开衣柜门,当时的行苍看到面若好女的少年,莫名就叫了句:“花姐姐。”
玉怜春觉得这小孩挺有意思,于是笑着逗他:“为什么叫我花姐姐?”
他一开口,行苍才发现玉怜春是个男子,轰地红了脸,嗫嚅道:“因为衣服上很多花儿。”
玉怜春也不知怎么想的,就替他打了掩护,顺带抹去了他的踪迹。
行苍在玉怜春那里躲了半年,直到追杀的人由明转暗,他才离开。
后来两人虽说没有经常见面,但感情丝毫没有转淡。
玉怜春没有接过这个话头,调笑道:“你一封信我就过来了,怎么样,我够义气吧?”
“有青缨在,我可不敢使唤你。”
行苍调侃的话一落下,玉怜春的笑意便如潮水般退去。
行苍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了?”
玉怜春接下腰间的酒囊仰头灌了一大口,他灌完酒就开始咳嗽,咳到眼角湿润,他扯出一个满不在乎的笑,将酒囊甩给行苍,道:“酒太烈,呛口。”
行苍拿着酒囊,小饮了一口,他举手抬足从容优雅,不像是在荒无人烟的山野,反而像是在楼台亭阁中手谈品茶。
春风渡是烈酒,烈酒都辣嗓子,酒香四散,林间鸟雀啁啾,两人却陷入了久久的静默。
许久后,玉怜春沙哑着嗓子低声道:“她死了。”
他沉默片刻,低喃,“世间再无春风渡了。”
他声音很低,话中的怅惘似是要随时散在风中。
行苍只见过青缨一次。
印象中那是一个很是娇俏的女子,一双眸子时时刻刻停留在玉怜春身上,分不出半点余光给他人。
“她……”行苍顿了顿,似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她怎么去的?”
“反噬,被她养的蛊反噬,在睡梦中,无声无息地离开。”
行苍安慰道:“别太难过,嫂子在天上看着你呢,你过得不好,她也会不安。”
玉怜春突然笑了,依旧是那种玩世不恭的笑,他突然搂过行苍的肩,“小苍苍,你叫她嫂子,是不是承认我是你大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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