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敌友关系不是恒定的,也分不清楚,可能前一秒钟双方还在两个壁垒里打得不可开交,后一秒其中一方就突然跑到另一方的战壕里并肩作战,抵御更大的敌人。
天诚与北海就处于此种情势。
本来我们坚定地要与北海势不两立,可没想到刚过一天,这些思想高深的教育工作者又开展了一场辩论会,一方是天诚与北海,另一方是一所普高。辩题的内容吸人眼球:普高与职校哪个更值得去选择?
这让我深深怀疑上次比武大赛的策划与此次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因为看起来都是同等的庸俗乏味。我在想,当初挑拨离间的是你们,这次笼络人心的也是你们,把我们当作傻子,简直没有人性。
看来校领导们下定决心要把职校为数不多的乐趣发扬光大。后来我荣幸地被挑选出,作为二辩的身份上场。之所以没能成为一辩,大抵因为一辩需要良好的感染力与号召力,而我显然不甚具备,初来乍到,缺失熟络的人脉关系与民心所向,因此只能做二三辩之流。
当后来我得知一辩的人选是小阉割,差点惊得从椅子上摔落。
那日下午,北海校内驶入一辆大巴,车上坐的是北海区第十八高级中学的学生。学校冠以“高级”二字,高不高级就不了解了,单从排行十八来看,此校应该也是人才辈出之地。这些客人从车上下来便一副高高在上,俯视群雄的姿态,全然不把职校放在眼里,见到主人视而不见,眼也不抬就走开了,仿佛此校与他们的十八中相差甚远,只能排到一百零八。
当时我们和北海立马统一战线,枪口一致对外,心里都怀揣着一个共同的目标:一定要让这些孙子输得夹着尾巴滚回去,然后从此在职校面前抬不起头来。
那天辩论会场热闹非凡,一张本不阔绰的讲台上摆满了鲜花,在空中高悬着一面鲜艳的横幅,上有两行字,上行写道:热烈欢迎xx市北海区第十八高级中学师生莅临我校;下行写道:北海区第十八高级中学与北海区大民高级职业学校辩论会。在两侧还分别竖着条幅,左侧为:友谊第一;右侧为:比赛第二。
俗话说,梦想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而在我们看来,舞台有多大,梦想就有多大。双方一进入会场便针锋相对,眼神里充满杀气。在气势如虹的会场里,我似乎早已预见将会在此地谱写出一部惊心动魄,空前绝后的伟大篇章。
但我们双方眼神交汇出的感觉不像是空前绝后,更像是要置对方于绝后。
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社会遗留下来的根深蒂固的东西最难更易,普高与职校的矛盾完全可以归纳于国家的思想教育问题,自然就会出现前者看不起后者的文化素质,后者又笑话前者的陈腐死板。
在先进的资本主义国度里,尚且各个行当不分贵贱,而我们却始终高树着“文化成绩高过一切”的口号,哪怕此人连生活自理能力都不具备,但是只要能够轻松解开数学界或物理界的一道难题,那么他便成了肩负整个宇宙重任的人才。生活能力的缺失实在显得微不足道,家长可能还会自圆其说:这点小事还需要孩子亲自动手吗!相信这类人将来高中博士,乃至博士后,他妈都会伴随左右,喂上一口亲手煨的汤。
因此,我们天诚与北海的人深深觉得此次的辩论会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比赛那么简单了,而是要背负起肃清社会不正之风的重任。
当我们落座于台上时发现,对面四位辩手长得极有特色:一辩目光如炬,二辩鼻如悬胆,三辩耳廓方圆,四辩唇红端厚。四人坐如泰山,胸有成竹,顿时让我方如临大敌,压力倍增。
比赛刚开始,我们双方先后列举了一大堆观点。我方说:职校可学一技之长,灵活多变,走出校门就是蓝领;包分配,好就业;社会饿不死手艺人等等。
对方说:普高自然是踏入高门槛岗位的首选,含金量高,更有步入名校的机会;即使随便考个二本三本,那么将来也是职校这些毕业生的领导,坐着办公室,一杯茶,一包烟,轻轻松松过一天……
刚开始就被对方的咄咄之词堵得哑口无言,不禁让我们捏了把汗。
对方赶紧趁热打铁。一辩问,兄弟,你们中考都考了几分?
我方沉默片刻,紧接着一辩“小阉割”挺身而出,理直气壮地回道,一百五,咋啦?
此语一出即迎来对面不屑的耻笑,对方一辩仍旧乐此不疲地挖苦道,满分七百多,你才考了一百五,怎么,学费只交了五分之一吗?
台下随即传来哄笑。
小阉割气愤地拍着桌子叫嚣道,你小子是不是欠揍?
此语被老师亮了一张黄牌,示意小阉割注意措辞。
紧接着我说道,我考了五百七。
对方怔了一下,显然在意料之外,本来他们觉得一辩仅仅考了一百五,那么越往后越依次降序,分别是一百,五十,零蛋。可现在一下子堵得他们毫无防备,措手不及,一时间竟没有任何话来收拾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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