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剧一样的民变只维持了不到五个时辰就告结束了,可谓是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这次民变之中,死掉的人一共有十二个,其中有两个灾民,死在了最初的冲突之中。
泰和居的掌柜崔无庸死得最惨,他是被群殴致死的,衙门的仵作去现场验尸的时候,在此人身上找不出来一根完整的骨头,之所以死的这么惨,其原因只是因为灾民在泰和居门前聚集的时候,这个曾经任博陵太守府长吏的夯货,很不明智的指挥手下的护院向对峙的灾民下了格杀勿论的命令,并且导致了两名灾民当场身亡,是以才激起了灾民的愤慨,从而导致事态的一发而不可收拾。
愤怒的灾民在打砸了泰和楼之后,继而对隔壁的春香馆进行的冲击,把一众卖笑的姐儿吓了个魂飞魄散,不过,并没有伤及人命。
随后,暴戾的情绪开始蔓延,事态完全脱出了高展的掌控。当这些人到达锣鼓巷的七宝轩之后,店里面的金银珠宝让所有人都红了眼睛,开始疯狂打砸哄抢。七宝轩的掌柜为了保护镇店之宝白玉观音,被一个领头的灾民用抢到手里的白玉观音生生把头骨砸碎。
而剩下的八个人,都死在了秦钟和彭小易一众军户的弓弩之下。而这个命令,是我下的。
虽然这个命令迫不得已的,但是我心里仍然十分后悔,如果没有一开始我出的馊主意,这些人,应该都不会死。
不过,在高展看来,虽然事情出了些波折,但结果还是比较让人满意的。在所有的灾民情绪稳定下来之后,高展带领一众衙役在灾民的手里收缴了数千贯强抢的财物。这些钱,是不用还的。而且,由于高展这位县尉大人及时的控制住了暴动的民众,那些曾经不把县衙门放在眼里的买卖铺户这两天都主动的去县衙登门道谢了,并且补交了两年内拖欠的商税,让囊中羞涩的霍县令喜笑颜开。
灾民的抚慰工作也在有条不紊的展开之中。在霍县令的号召下,众多商家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迅速把还在露宿街头的一千多灾民找地方安置了起来。还有些商家象征性的雇佣了几个灾民回去,就是不知道能让这些被雇佣的人做几天。
除了被打砸过的商家之外,对大多数来说,这都算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场面。县衙门赚得盆满钵满,一众灾民也得到了妥善安置,到最后,满县城为这件事情耿耿于怀的,算起来只有我自己而已。
由于我的请求,霍春风和高展把我在这件事情之中的起到的作用彻底隐藏了。这对我来说是很有必要的,毕竟,我并不想站在底层民众的对立面上去。最重要的一点是,除了霍县令和高展这两个既得利益的人之外,我私藏弓弩的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的。朝廷可以允许你拥有刀剑之类的武器,可是,私藏弓弩绝对是掉脑袋的罪过。
而出于对我的感谢,霍春风和高展送了我一份大礼。在高展目光灼灼的注视下,我打开了紫檀盒子,里面,赫然是一尊一尺二寸高的白玉观音。不用猜,这就是七宝轩的镇店之宝,据说,价值八千贯。
观音像手托净瓶,满面具是慈悲之色。只是,慈悲的脸庞上,残存着一丝紫黑色的血迹,我知道,那是七宝轩的掌柜留下的。想着那条性命,我想起了笔架山缴获的那些首饰。一时间,我只觉得,自己像极了一个坐地分赃的强盗。
九月初八,重阳节的前一天,家里面来了十五名不速之客,被我带到了会客厅之后,为首之人神态恭敬的把一封信交给了我。
信是窦成元写来的,告诉我,要按着约定,把这十五个人全部送到蔚州,安插到高开道的麾下去,其目的就是要以这十五个人为基础,在高开道的军队之中拉起来一队属于弥勒教自己的人马。
信里面除了这件事情,还再次催促了让我唆使高开道造反的进度。并且承诺,等到我把事情办成之后,会让我这个有着大妙相菩萨名头的新晋教中右护法实至名归的。
眼前的十五个人看上去,都很精干,应该是有过从军的经历,或者说,接受过相应的训练。
我大剌剌的坐在那里,接过为首的那个人递给我的包裹,放置在桌上,斜瞥了他一眼,问道:“包裹中为何物?”
“回菩萨,内中是佛子让我带给您的本教教义。”
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从过军?”
“回菩萨,属下曾在前隋左骁卫长孙将军麾下任过什长。”
“其余众人呢?”
“此次随属下前来的弟兄,都曾有过什伍经历。”
看着眼前这十几人标枪一般挺立的身躯,我暗自道,窦成元此次看来是势在必得了,眼前这十五人,绝对是弥勒教中的精锐所在,若是这一十五人若真被安插在了行伍之中的合适位置,备不住真能拉起一支队伍来。
只是,他万万想不到的是,从我这里,根本就没有让他得逞的机会。他对所谓的极乐逍遥丹信心太足了。
“家里不方便,你们可以暂时去附近找店家住下,所有的费用我会去结算。三日后,也就是九月十一的辰时初刻,在西门候着,我带你们去蔚州。”
不管有没有这些人的到来,第二次蔚州之行也应该是启程的时候了,张金树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那就说明高开道叛唐已经是迫在眉睫之事,要真是等着他举旗造反之后再动手,难度会增加很多。
“家主,这些人都是见过血的!留不得”看着十五个人走出家门,苏卫走到近前低声跟我说道,眼神之中带着一抹戾色。
“老苏,这些人迟早是要死的。不过,动手之人不应该是我们。准备一下,三天后,我们就动身。到时候,这些人交给张金树去处理就是,如果我们现在动手的话,会坏了下一步的计划,得不偿失。”
“我们走后,家里的这四个暗桩如何安排?”
“四个愚人而已,先不必理会他们。告诉老程,只要他们没有什么危害家里人安全的动作,就由得他们去,一切等我们去郎山之前再行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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