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灯如豆,一个女人坐在榻上无声啜泣,一个男人坐在几前愁眉不展,这完全就是后世的那些泡沫剧里面痴男怨女的经典画面。只是,这泡沫剧的主角,内心却实在是有些纠结。
大海之上没有更梆,也没有刻漏,弄不明白这会儿到底是什么时辰。不过,按着我身体的生物钟感觉,这会儿应该差不多是晚上九点钟左右,也就是亥时初刻了。我现在要面临一个没办法逃避的紧要问题,那就是,今晚怎么睡觉。
虽然说临行之际两个人已经双双跪拜了静玄那个老道姑,算是敲定了那个所谓的名分。不过,在我看来这么操作终究是做不得数的。不用说贺若瑾瑜不情不愿,即便是我,也没办法在心里接受这件事情。纳妾倒不是不能接受,关键是,即便是真的纳妾,也要光明正大的操办一下才行,就这么草率的走个流程,我做不到。
既然两个人都对这件事情持反对态度,那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是一个大问题了。光天化日的也还说得过去,可是要真在一个屋子里住一晚上,那可真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到时候,百口莫辩。
可这时候真要再出去,基本上会被船上的其他人捂上了嘴用屁股笑我。一晚上被新纳的小妾从屋子里撵出去三回,这新郎官当得也是没谁了。出去还是不出去?
在心里挣扎了半天,我还是开口道:“夜深了,你也别哭了,早些睡吧,我这就出去,到后舱和圆玑师兄他们将就一夜。”
“你以为我愿意哭吗,还不是你惹的。胡说八道不说,还骂我算老几。师尊都没这么说过我!”
我无奈的笑了笑,站起身道:“好吧,是我错了,再说,我不是给你道过歉了么。莫要生气了,早些歇着吧,我出去了。”
贺若瑾瑜突然回头道:“不准走!”
我叹气道:“又怎么啦?说吧,你怎么着才能不生气。”
“抛掉这些纠葛,你告诉我,我是不是一个坏人?”泪痕犹在,却是一脸严肃。
我微笑道:“想听真话么?”
贺若瑾瑜咬了咬下唇,哼道:“当然,你莫要拿别人说过的那些花言巧语骗我。”
我复坐在案几前,沉思了片刻,开口道:“如果是昨天的话,我会毫不犹豫的回答你,你绝对是个为了一己私利不顾生灵涂炭的坏人,不过,我现在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你不是。”
“接着说。”
“人之初,性本善。虽说这句话有些不切实际,不过,大多数人内心还是向善的。当一个坏人和当一个好人不一样,想要当坏人,是要有天分的,在我看来,你没有那个天分。
当然了,你很任性,貌似也做过不少错事,不过,做过了错事并不代表就是坏人。大多时候,你的那些错事,不过被人利用了而已。比如你的师父。
你七岁的时候就经历了家破人亡,人生观难免有些扭曲。而且,在失却了一个人本该有的父母教导,换成了以图谋天下的一派之长来教育你之后,做事情有些偏颇在所难免。
可是,当你跟我说过你从没有杀过人这句话之后,我的心里突然觉得你很了不起。以你现在的武功,虽然算不上独步天下了,在江湖之中也绝对称得上是罕逢敌手。在这种环境下依旧能够恪守本心,没有变成冷血动物,这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更何况,我本来以为你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谁知道却能转瞬之间就把凌乱不堪的舱室弄得既干净又整洁,这可不是一个坏人能做出来的。”
“没杀过人,能料理这些俗务就算不得是坏人么?”
“那倒也不是,反过来说,很多好人也曾经杀人无数的,这个,并不能作为评判好人和坏人的标准。我说的,只是人性而已。”
“我不明白。”贺若瑾瑜叹了一口气,情绪有些低落。
我点了点头,微笑道:“你不明白,这正说明了你并不是一个坏人。人性啊,要是把人性琢磨明白了,那就不是坏人也是坏人了。”
贺若瑾瑜白了我一眼,冷哼道:“要是这么说,你才是坏人。因为,我见过的人之中,只有你把人性琢磨的最是透彻。你琢磨这个琢磨那个,心里面阴暗的紧。不过十五岁而已,却有这么多阴暗的心思,坏得很。”
我摇头笑道:“或许你说的是对的,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不过,我这个坏人当得实在是被动得很,如果要是没有那些外在的威胁,我其实是可以把那些阴暗的心思埋在心底的。毕竟,把每个人的阴暗心思扒出来放在太阳下面暴晒,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贺若瑾瑜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坏人。我只知道,自己的心里充满了对杨广的仇恨。七岁那年,我眼见着自己家的大门被那些凶恶的兵丁砸开,父亲母亲和几个哥哥都被绑在了一串绳子上,像牲口一样被人拖了出去。那些兵丁在家里面见人就杀,见好东西就抢夺,最后,把数十间房子一把大火烧成了白地。要不是师尊把我救了,这会儿,我不过是尘世间的一捧灰烬而已。”
我摇头道“其实,你错了。”
“我错了?我做错了什么?难道,杨广那个昏君杀了我一家人,我不应该仇恨他么?”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想说,其实,你的仇恨并不是来源于你自己的感受,而是,来源于后来你师父对你的灌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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