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径超过一尺的石弹在天空划出一道道弧线,再重重的落在城墙之上,把城墙砸得“咔喇喇”作响。贴身在墙垛后面,我甚至能感觉到墙体承受重击之下的轻微晃动。城头之上也不时有石弹直接落下,将一块块城砖砸得四分五裂,飞溅的石屑四散迸飞,砸在头盔之上,叮当作响。
城头早已经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鲜血和死尸,巨大的石头带着惯性和自身的重力直接砸在人的身上,模样凄惨至极。还有一些被砸中胳膊腿的军卒躲在角落之中,不时的发出一声声人哀嚎。没办法,这会儿,实在是没有人顾得上他们。
我紧皱眉头,从城垛的缝隙望向对岸,很可惜,由于晨雾太重,只能隐约的看见数十架投石机的摇臂不时地起起落落,,然后,一颗颗石弹自对岸飞过来,由小变大,再落在城头,发出一声声的巨响。
石弹过于密集了,来回奔跑的信使根本没办法传递消息,所以,我没办法知晓北城罗士信所在的北城那边现在怎么样。不过,从隐隐约约的喊杀声我就知道,那边应该已经有汉军渡河了。
东城这里,从第一颗石弹落在城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盏茶的功夫,而且,石弹的密集程度并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不消说,河对岸的汉军也正在准备渡河呢。眼前这一颗颗狠狠落下的石弹,就是汉军准备要进攻的前奏。
我转过身,对着城上的所有人厉声喝道:“全部躲好!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露头!要是违反军令,即便你这会儿不被石弹砸死,此战之后我也必定会砍了你们!”
话音刚落,却看见一脸鲜血的郑喜春贴着墙体潜到我身边,喘了两口粗气,大声道:“家主!这么下去不行啊,这东边的城墙远没有北城的结实,再被贼军的投石机砸上三五轮的话,非塌了不可!”
我摆了摆手,指了指他脸上的鲜血:“怎么弄的?”
这个夯货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一呲牙,笑得跟鬼一样:“家主不必担心属下,俺老郑没有大碍,就是方才被碎石头子儿迸在眉骨之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我皱着眉挥手道:“行了,别一脸血的在我眼前晃,这儿用不着你,赶紧下去包扎一下。”
郑喜春后退两步,伸手在袍襟上扯下一块布条,抹了一把脸,又胡乱的系在了头上,嘿嘿一笑道:“家主,大敌当前,您在哪里俺老郑就得在哪里。要是这会儿擅离职守的话,回到营中,老苏非得砍了俺这吃饭的家伙不可。”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过头看向城下。猛然间,我心头一动,厉声问道:“陈善呢,他在何处?”
郑喜春一缩脖子,嗫喏道:“二少爷,二少爷下城去了!”
我一愣,瞪大了眼睛道:“下城去了?下什么城?城里还是城外?”
郑喜春脸上一垮,眼神躲闪的回道:“雾气太大,咱们在城头上向下望,根本看不清汉军的动作。就在方才,二少爷只身从城头越了下去,说是要在岸边就近观察敌情,以便给侯爷示警。”
我上去一脚就踢在了他的屁股上,厉声喝道:“混账!你怎么不在第一时间回报于我!再说了,谁允许他下城去了,眼下,河对岸有着成千上万的贼军,他万一有个好歹,让我如何是好?”
郑喜春垮着脸道:“家主,不是属下不跟您禀报,实在是二少爷不让属下多嘴。何况,二少爷的脾气您还不知道么?他要想下城去,这洺水城中有哪个能拦得住他?”
我重重的“嘿”了一声,转过头大声道:“所有人都听着!没有我的命令,所有的金汁热油滚木礌石都不得启用,不许开弓放箭,即便是看到了贼军都不行。若有违反者,杀无赦!”
城头之上,所有人齐声回道:“喏!”
这个陈善,真是太任性了,如此危急的时候,他居然敢一个人下城去探听敌情,都说是艺高人胆大,可这会儿他去了城下,也就相当于束缚住了我的手脚,这不是给我添乱么!
不过我不得不也承认,陈善这么做自然是有他的道理。城墙离着河岸大约有二十丈左右的距离,少了这二十丈的距离,也就可以早一步看到对岸汉军何时渡河的动向,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能早一步知晓敌军动向,就可以早一步争取主动,胜利的关键,往往就在这早一步的主动之上。
大约又过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在我刚刚发觉到石弹落在城头的密度在减少的时候,旁边的郑喜春突然用手指向城下,大声喊道:“家主,二少爷回来了!”
我连忙定睛观看,只见一袭白衣的陈善衣袂带风,如腾云驾雾一般飞快的向城下掠了过来,未及近前,只见他一扬手,一条白练自他手中飞出,喀喇一声,一直飞抓赫然落在了我的近前。随后,他紧赶两步,双脚登上城墙,向上一跃,口中高声叫道:“让弓箭手准备,贼军开始渡河了!”
一旁的郑喜春连忙大声道:“所有人准备御敌!弓上弦!将金汁热油抬上来,滚木礌石准备!”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