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又逢连阴雨,行舟顶头风,周郎借火,曹公赠箭,玄德徒增功;
酒不醉人且自醉,转眼梦成空,状元之头,孙山其后,福祸首当冲。
……
钓鱼城断绝消息已有月余,虽有吕文德千里驰援、屡破敌军,却也举步维艰,难临城下,此期间,蒙元帅兀良哈由云南入交趾,转而从邕州攻广西破湖南,我大宋西南危在旦夕矣,丁大全身为宰辅,又掌枢密院,知情不报,延误军机,至我大宋于凶险之境,实在该杀!贾似道在金殿之上愤愤而谈,只说得丁大全伏身在地瑟瑟发抖。
监察御史朱貔孙、饶虎臣出班进言,指出丁大全的四大罪状:绝言路、坏人才、竭民力、误边防,此次会试殿试,更借身为主考之便利,向应试举子透露考题,邀买人心,图谋不轨;又有中书舍人洪芹,侍御史沈炎、右正言曹永年相继上疏,言说丁大全奸诈阴险,狠毒贪残,假借陛下的声威钳天下百姓之口,依仗陛下所赐的爵禄笼天下财路干一己之身;引用凶恶,陷害忠良,遏塞言路,扰乱朝纲。上乞官家将其罢官远放,以伸张大宋王法,谢天下黎民。
赵昀大怒,当庭罢免了丁大全,着其回府待参,待诸事查清再做处置。
朝堂上的事关舟并不知晓,也不关心,但周震炎的事,他就不能袖手旁观了,殿试发榜迟了三日,榜单之上少了五个人,周震炎就在其中,不仅如此,发榜之日,大理寺的衙差登门,以牵涉科考舞弊为名将周震炎收监,葛家酒楼的众人一下子从九天之上跌入万丈深渊。
此事莫让葛老知晓,当涂那边也暂且隐瞒,安排大果、大仁和小桃回丘怀,今天便走,免得起了是非牵连到他们,我去一趟大理寺,看能不能与名光兄见上一面,事涉重大,怎么也要先捋清来龙去脉再做打算,关舟向葛云晋交代道。
大理寺作为最高审判机关大张旗鼓的抓人,说明所涉之事非同小可,而且应该已经有了一些证据,想起会试后周震炎的不寻常,关舟觉得舞弊之事十有八九是真的,抬手狠狠的锤了几下脑袋,既然已经发现了异样,为什么不再追问一下,如果能事先得知,不管是劝他悬崖勒马还是亡羊补牢,总还会有些补救的余地,不至于像现在这么被动。
关舟一边想边走,大理寺位于临安西北角,距离葛家酒楼有很长的一段路,正当关舟想着要不要雇辆车时,就有一辆马车停在了他身边,马是高头大马,车是宽敞箱车。
车帘一挑,一张让人生厌的脸便露了出来。关舟是吧,可还记得本公子?吴正雨微笑着从车上下来,随他一起下车的还有两人,一个赫然又是那江渚,另一个关舟没见过,不过此人生了一副好皮囊,面如冠玉,身材修长,倒是一表人才。
关舟没有答话,继续向前走,吴正雨一挥手,几个家丁呼啦一下围了上来,关舟在心里叹了口气,屋漏偏逢连阴雨,高峰之后是低谷,先人诚不欺我,冤家路窄,多说无益,关舟暗暗活动了下左手,准备再让吴正雨玩一次吊威亚。
一只大手拨开人群,身着便装的马无车迈着方步走进了圈子,呦呵,原来是关舟兄弟,今天怎么这么闲,逛街吗?
关舟愣了半天,这才想起眼前这汉子是谁,自己跟他似乎也不怎么熟,至于这么亲热吗?不过这货好像是衙门的人,此时用来解围倒是不错,只是不知他扛得住扛不住。
哥哥确是少见,小弟我可没有哥哥好命,更没哥哥的本事,哪里闲的下来啊,整日里尽是为些琐事奔波劳碌,想请哥哥吃顿酒都不得空,待的哪日闲下来,定要和哥哥好好聚一聚,关舟拱手说道。
好说好说,到时定然不醉不归,关兄弟有事就且去忙,今日哥哥我也还有些杂务要办,来日再叙,来日再叙!马无车也是拱拱手,转身横在了关舟和吴正雨等人中间。
关舟拱拱手,说声少陪,匆忙挤出人群,他不知道马无车的来历,也搞不懂他为何如此配合,此时无暇多想,只得等以后有机会再细问了,回头看看,吴正雨等人真就没有要拦他的意思,赶紧又加快了脚步沿着御街一路向北走去。
不是吴正雨不想拦,而是那汉子转过身时撩了下袍子下摆,露出了一个象牙腰牌,在临安但凡有些见识的,都能通过腰牌的材质和所刻文字,识别出持有人的身份,尤其是身处上流社会的人,远观识别腰牌更是必修的功课。
你是张弛!吴正雨还未及说话,江渚却脱口而出,关舟之前说认识皇城司的人,虽然无从求证,但江渚却是怀疑的,现在看来,那姓关的并没有撒谎,牙牌,可不是一般的察子能有的,眼前这个汉子职司应该不低。
张你娘的驰!滚球!马无车骂着,一抬手将江渚扒拉到边上,又指了指吴正雨,莫要惹事生非,省的给你老子惹麻烦,接着又大大咧咧的一拱手,对一直站在后面的年轻人言道,杨镇公子倒是少见,在下还有公事,就不打扰了,说完也不待对方答话,甩着手走出人群。
这人是谁?待马无车走远,吴正雨问道,那叫做杨镇的摇摇头,皇城司的人遍布京城,认识我们很正常,这些人历来行事隐秘,我们不认识也很正常,话说回来,你们怎么惹上了这些活阎王?
我们哪敢招惹他们,是那个叫关舟的与他们熟识,恰恰我们与那姓关的有点过节而已,大不了以后不找他麻烦便是,吴正雨满不在乎的晃晃脑袋,至于这过节是怎么结下的,他却没说,江渚站在边上一言不发,脸上却阴晴不定,他一向高傲,却生性胆小,杨、吴两人都是有跟脚的,只有他是出身寒门,若是有麻烦……此时他已经有些后悔与关舟结怨了。
关舟到了大理寺,却被衙差告知不得探监,好在他早有准备,说话间,一锭银子神不知鬼不觉便塞进到那衙差手中。
一刻钟,不能再多了,说话小声点儿,莫惊了其他人,衙差一边带着关舟往里走,一边小声嘱咐道。
昏暗的牢房中散发着霉臭,让人几欲作呕,这里关押的人并不多,很多牢房都是空着的,因涉嫌舞弊被抓的五人就关在距离牢门不远的栅间里,可能是为了方便提审。
相对于哭嚎喊冤的一些人,周震炎表现的很是平静,只是脸色有些苍白,身上的袍子也是皱皱巴巴,没有了往日的风采。
兄弟有心了,为兄一时糊涂做下错事,这苦果子怕是不吃不行了,周震炎惨然一笑……
丁大全为了完美完成赵昀交代的任务,从会试一开始便打定主意要走偏门,但凡样貌出众的考生,无论学识如何,都在其拉拢提携之列,周震炎在进入会试考场的第一天便被丁大全相中,私下透露试题,暗中协助作弊,更是在阅卷环节刻意照顾,之后的殿试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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