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转来御阶前,宫影近栏杆,斑驳红墙、苔掩青砖,袅袅是轻烟;
仙人指去白云端,镇脊若群山,风过庭廊,雨打屋檐,丝丝扣心弦。
……
关公子多担待,这丽正门乃是百官上朝时才走的,咱做奴才的除非是领了旨意出宫公干,否则也只能走东便门,而这东水门倒是离公主的住处最近,又少有闲杂人等,走起来既清净又方便。
董宋臣带着关舟进了宫城,边走边说道,好叫公子知道,你进宫一事,老夫是要去禀报娘娘的,虽然事出有因,但该有的规矩还是要遵守的,也是最近宫中事杂,多有不便,若非如此,确是请得公主出宫最为方便。
马无车最终也没能说服关舟随他进宫,董宋臣心急之下只得出面相说,直言自己是内官,本来不好出面的,闻听关公子有急事见公主,老马这憨货居然要回绝,这才将他叫到后堂训斥一顿,命他带公子进宫,既然公子有所迟疑,那就由老夫亲自带你进去吧。
董宋臣心里其实又打起了算盘,此事的关键就在于让官家和娘娘看到公主和姓关的私会,其他的倒无所谓了,至于庭杖之仇可以先放一放,只要娘娘将姓关的赶出临安,那要报仇还不易如反掌吗,没有了公主的庇护,他就是那砧板上的肉,只能任我宰割!
直到此时,关舟仍没觉得面见公主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他之前的抗拒更多的是源于对皇城司、或者说是对马无车的不信任,如今大内总管、提举皇城司亲自带路,如果再不去就显得矫情了,再说事情也的确不好耽搁,还是早做安排为好。
进了东水门便是一条小河,名曰中河,过了廊桥,眼前是一片园林景观,亭台林立山石嶙峋,绿树成荫花鸟其间,再往前就是慈铭殿了,沿着慈铭殿的外墙一路向北,临近尚宁殿,一条宽大走廊横贯东西,便是胭脂廊了,以其为界,皇宫大内被分割成了前殿和后宫,凤山楼就坐落在这胭脂廊的正中间,因此它也是整个皇宫的中心。
董宋臣故意将关舟带到二楼一个不起眼的边角小厅,吩咐一名宫娥去通禀公主,自己则抬脚出门,也不去换宫服,撩起袍子一溜小跑,直奔了谢皇后的坤宁殿。
赵昀最近头疼的厉害,他本是个疲懒的性子,不喜参悟政事,之前听信丁大全的奏报,以为边关尚可一守,哪知实际情况远不如想得那么乐观,以至于这几日不得不频频招重臣进宫,共商退敌之策。
垂拱殿在皇宫西侧,与西湖一山之隔,较其他的地方要凉爽一些,大半天的时间,赵昀便在此处与大臣们研判军机,却终究没有一个定论,有的人主张派使者议和,这是老路子了,也是最为稳妥的,左右不过是再多出一些钱财而已;也有主战的,理由是吕文德部一路战无不胜,已经要与王坚的守军合兵一处,此时正是一鼓作气扬我国威的时候,怎可轻易放弃,再者王坚、张钰的守军虽无音讯,但至少也没有城破的消息传来,如此看来,合川仍可一守。
最让赵昀气愤的是,今天殿上居然有人将迁都一事旧事重提,他虽然性情温和,疲赖懒散,但却是个有底线的,否则也不会一朝摆脱史弥远的束缚,便罢黜四木三凶整顿朝纲,又大行改革之道,兴商抚民。
打不过就跑,将天下百姓、大好河山丢给敌人的事,他赵昀是做不出来的,于是当庭呵斥那些软弱臣子,言说尔等被蒙古人吓破了胆吗,至天下黎民于不顾,只知道自保自身,士大夫的风骨何在!此后,迁都一事不可再提!
话说的硬朗,可时局仍要面对,心烦意乱的赵昀屏退了众人,叫上新任代左相兼枢密使的贾似道出了大殿,沿着胭脂廊边走边聊,一路向凤山楼走来。
贾似道是主战的,这并不是因为他如何精通军事,或是善于作战,而是因为之前的丁大全是主合的,但凡丁大全赞成的,他贾似道必然反对,只要丁大全往东,他贾似道指定往西,现在丁大全倒了,贾似道倒有些骑虎难下,但为了首辅的颜面,他也只得硬着头皮和主战派站到了一起。
厅里很热,关舟试着推了推后窗,发现根本推不动,也不知这高级货的窗插在哪,索性推门出来,站到廊上,凤山楼是皇城的最高点,关舟扶着栏杆向南远眺,整片前殿尽收眼底,正当他想要数一数星罗棋布的楼阁时,突然听到一侧有脚步声,转头望去,见两位大叔已经站到了他不远处,正皱着眉头看着他。
你是什么人!贾似道沉声问道,身后的太监宫娥已经闪到两侧,一队侍卫平端着长枪围了上来。
关舟看了看贾似道,又看了看站在前面,身穿明黄色长袍的赵昀,赶忙深深一鞠,口称草民拜见官家!
草民有急事求见公主,求得董总管带草民进的皇宫,不想惊扰了圣驾,还请官家赎罪!关舟一字一句的说道,心想得亏后世看过一些宫廷剧,那里面好像都是这么和皇上打招呼的……
董宋臣带你进来的?赵昀的眉头都快拧成疙瘩了,他本就心情不好,又见董宋臣把不相干的人带进宫来,还要见自己的宝贝女儿,这火气一下子就冲到了脑门儿。
将这个不懂规矩的打上十杖,赶出宫去!再把董宋臣给朕找来!赵昀怒喝道。
关舟还不及反应,就被两个护卫叉住胳膊提了起来,想要张口争辩,却已被拖下了楼。
进了宫二话没说,就先要挨顿揍,关舟终于知道为啥古人那么爱喊冤了,旧社会没有民主只有君主,没有人权只有皇权,在这个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时代,皇帝要杀一个平民,真就和踩死一只蚂蚁差不多……关舟心里很慌,全身都没了力气,他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情,做梦都没梦到过,就算现在人家给他机会申辩,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此时心里也终于意识到,董宋臣那个老东西是在坑人。
被侍卫按倒,趴到长凳上的那一刻,关舟都快哭出来了,活了几十年也没受过这种委屈,他娘的,被冤枉了不说,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家打屁股,那水火棍比我胳膊还要粗,十杖下去,屁股还能要吗,我就多余操这份儿心,蒙哥死不死的与我何干,大宋灭不灭的关我屁事儿,就算天下乱了,老子带着葛老头、大果他们隐居山林,老子有金刚琢,怕啥……
对哦……我有金刚琢啊,根本不用怕那两根木头棍子,不进不怕,就算反杀都没问题,若是一个个的放倒大内侍卫可能会累趴下,但如果只抓皇帝一个,还不是手到擒来吗……算了,他是公主的爹啊,再说也不能不顾及葛家,今儿就让你们打个够吧……
铛!
关舟正想着,那第一棍子已经打了下来,关舟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侍卫丁丑却觉得两手生疼、两臂发麻,这一板子好似打在了生铁之上。
受刑还敢作弊!丁丑骂骂咧咧的扔下棍子,伸手就把关舟的裤子拉下来一半,露出了白花花的屁股……这位大哥,这宫中行刑还要脱掉裤子吗?关舟笑着问那侍卫。
丁丑挠挠头,刚才那一杖的确像是打在了铁板上,手感和声音都像,问题是这小子裤子里并没有东西垫着啊,倒是屁股挺白的……
边上的另一个侍卫丁卯也觉得不可思议,刚才的声音他也听到了,很显然那一杖打到了东西,可这裤子都脱了,没发现什么啊……关舟左右看了看两人,说道,你们还打不打,痛快点儿行吗,我还等着出宫呢!
俩侍卫眼珠子都立起来了,老子揍人无数,就没见过这么狂的,还想顺当儿的出宫?做梦!今儿非打你个生活不能自理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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