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树幽花浮云淡,未了野茫茫,群芳斗艳,玉凤点头,挽臂印鸾章;
碧涛清风白月浅,成去天苍苍,众鱼争渡,青龙回首,多是有情郎。
……
宁静的湖面上挂着一轮上弦月,远处的画舫散发着点点荧光,关舟和赵姝并肩坐在湖心亭的石栏杆上,垂着脚,任由微微的夜风吹拂着衣裳。
再过几日便是中秋了,如果此事能有些眉目,我想回趟丘怀,关舟淡淡的说道。赵姝看着天上的月亮,问道,总听你说起丘怀,说起姚家寨,那里似乎有你太多的牵挂,回去看看也好……你曾说再也回不了家了,却从不细说,今日左右是睡不着了,讲来听听吧。
我家啊……关舟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我爹是赶脚的车夫,我娘是种田的农妇,他们只有我一个儿子,总是希望我出人头地,走出那个闭塞的小村……小时候我爹对我非常严厉,学业稍有懈怠便是一顿拳脚,每到这个时候,我娘就会站出来护着我,与我爹干上一仗……后来我学业有成,在远方的大城镇做了大夫,整日里忙得不可开交,便没有闲暇回家看望他们了……而后我到了这里,忘了回家的路,想来……再也见不到他们了……我很想念他们,却又不敢多想,时间久了,便如庄周化蝶一般,一切都不再真实,分不清何时是梦,何时是醒。
我帮你找!大宋一十七路,我们一州一府的找,总有一天能找到!赵姝信誓旦旦的说道。关舟看着她明亮的眸子,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说道,蚕蛹既然已经化成了飞蛾,便不能再回去吃桑叶了……再说上天待我不薄,让我高官得坐、骏马得骑,比做大夫强多了……
你若想念爹娘了……怎么办?赵姝轻声问道,关舟笑笑,昂起头说道,那就继续想啊,也就是鼻子酸一些,心里痛一些而已……
我们之前约好的,你回丘怀时要带上我,赵姝握着关舟的手,岔开了话题,我很想去见见那个古怪的葛老头,与人为善,却又脾气暴躁。
好啊,只要官家和阎娘娘同意,我就带你走,话说回来,如果宫中的事一时处理不完,倒是可以邀上官家和阎娘娘一同去丘怀,全当散心了,关舟说道。
不好,他们若是去了,便不自在了……赵姝嘟着嘴说道,你说钱串子和落雁姐能有所收获吗?关舟摇摇头,说不准,全凭老天爷的意思了……赵姝又道,看钱串子信誓旦旦的,倒像是能成事的。
关舟挣开赵姝的手,一下揽住她的腰身,边胳肢挠痒,边说道,你可是公主,还是个未出嫁的,老想着这些事做什么,什么成事不成事的,成什么事,不羞!
赵姝咯咯笑着推开关舟,说道,是你不知羞好不好,我说的成事是找到线索,不是你说的那件事,你故意曲解我……
关舟拉着赵姝坐好,叹了口气说道,你莫看钱串子满嘴胡言乱语,还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其实他心里很矛盾的,一面是家国安危,一面是做人的底线,似乎如何取舍都对,实则怎样做都不对,身在其位,国之重事义不容辞,他只是不得不做而已,可是,任谁去欺负一名弱女子、还是一个得了失魂症的弱女子,心里都不会好受的。
你就是一直欺负我,从一开始就是,赵姝认真的说道,关舟撩起袖子,指着胳膊上的牙印说道,你说得没错,我一直欺负你,你看,这就是我欺负你的证据;还有你那侍卫李落雁,我也总是欺负她,知道我为什么坐的如此靠前吗,不是因为我想练习扎马步,而是因为我不敢坐实,屁股疼……
赵姝轻轻抚摸着牙印,嘻嘻笑道,这痕迹倒是挺好看,如印章一般……本公主的印玺可不是随便盖的,怎么也要旷世珍品才行,所以你该感到荣幸。
荣幸,荣幸之至,行了吧,关舟笑道,真想不明白,你们女人为何都喜欢往男人身上留印记呢……
还有哪个女人给你留印记了?赵姝紧紧抓住关舟手,阴着脸问道。关舟一愣,随即嬉笑道,李落雁啊,我屁股青一块紫一块的,还不算印记?赵姝摇摇头说道,不对,你说的定然不是落雁姐,还有谁,如实招来!
关舟轻轻抽出手腕,又反手握住赵姝的柔荑,缓缓说道,那是我听来的一个故事,话说有位仙子名叫紫霞,一日她骑着驴子来到一处名曰花果山的地方,遇见了一个叫做至尊宝的泼皮无赖……
流水和落雁回来的时候,天边已透出一丝鱼肚白,关舟没有急着问结果,而是为他们端上来两杯热茶。流水向赵姝微微一鞠算是见礼,而后拿起茶杯牛饮而尽,揉了揉嘴,对关舟说道,你与老董说一声,将她从案卷中删了,还有,那唐宅如牢笼一般,我不想让她再住下去,我在临安没有宅子,这些年也没攒下多少钱,买不起,你想想办法,帮我找个住处安置她。
关舟看着流水通红的眼睛,点了点头,回身从房中拿出一串钥匙递给他,说道,御风阁对面、国子监后身的纯礼坊,是老董给小桃的,她现在用不上,你先去住吧,一应家什都是马无车置办的,应该不会差,若是缺钱,就来问我要。
流水接过钥匙,朝关舟拱拱手,转身便又出了殿门。赵姝忽闪着眼睛问关舟,你知道他说的是谁?关舟轻笑着点点头,说道,能让他如此失态的,自然是唐安安啦,流水兄不忍她久困唐宅,要将她接出来住……
你那嘴里就吐不出象牙,唐姨慢待你了还是我父皇得罪你了?赵姝假装嗔怪道,不过你看事情挺准的,流水现在心里定然很不好过……将那女子接出来也好,受了如此多的折磨,也该将罪过赎清了,且过些清净日子吧……
关舟点点头,望向发呆的落雁,问道,结果如何?落雁捻着茶杯,缓缓说道,我们按计划行事,二哥带了面具、披了百缕衣进到房中,我在门外守着,期间尽是尖叫反抗之声,而后那女子在情急之下喊了一句梵文,又喊道,我也是教中之人,求圣主放过……想来那梵文应该是暗语之类的……
落雁将一张信纸递给关舟,继续说道,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派人通知了董宋臣,叫他找个通晓梵文的舌人来,想必一会儿就该来了。
你二哥在房中办……在房中行事,你在外面听墙根儿?这计划是你定的?关舟接过信纸,嬉笑道。落雁朝关舟翻了个白眼,说道,你是不是屁股不疼了?哪句是重点听不出来吗?
关舟清清嗓子,打掉赵姝掐在腰间的手,说道,那就说重点,流水兄用自己的真心换了一条暗语,我总结得对嘛?
落雁双手捧着茶碗,淡淡的说道,我二哥平时嬉皮笑脸,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实则是我们四人中心最软的,师傅在世时,常说他生了一副女人心肝,难成大事……这件事你其实不该找他做,换谁都比他强,至少……至少不会将自己搭进去……
关舟叹了口气,说道,确是我想简单了,落雁姐放心,我不会弃流水兄不顾的,待他将那女子安置好,我去找他好好聊聊……不过话说回来,爱情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众里寻她总难得见,蓦然回首却一见钟情,流水兄也是缘分到了,该当有此情劫……关舟点点落雁,继续说道,你多了个嫂子,应该开心才是,我怎么见你情绪不高呢?莫不是吃醋了?你放心,流水兄即使将那女子收房,最多也只是做妾,正妻的位置还有……
殿下!我能再揍他一顿吗!?落雁放下茶碗,向赵姝问道。赵姝点点头,说道,只要别打坏了,随你收拾……关舟不待赵姝话音落下,便一个箭步冲出殿门,完全看不出屁股有伤……赵姝与落雁对视一眼,双双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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