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范清臣同行的女子名薇薇,复姓纳兰。原是兰陵城伯爵府金衣侯金万里府中一丫鬟,因天生丽质、倾国倾城,且接人待物体贴周到,深得金衣侯欢喜,欲择一良辰吉日将其纳为第十八房小妾。便千里飞书,命人前往万里之外的天启城邀请“小范公子”范清臣前来择定黄道吉日,成金玉之好。
小范公子闻讯当日便从天香楼那温柔乡里挣扎而出,沐浴更衣毕,策马扬鞭,南下兰陵,步入伯爵府时,方才第三天傍晚,其迅速快过当朝传送军国大事的八百里加急。只是可怜座下那匹名叫“追风”的汗血宝马。
金衣侯金万里,堪比孟尝君在世,古道热肠,热情好客,江湖中英雄豪杰多与其有往来。小范公子与其交往更深,因为二人几乎有相同爱好,严格来说二人不是志同道合那种知心相交,而是嗜好相同的“狐朋狗友”。
这小侯爷虽是当朝开国将军金玉第七代直系子孙,但时至今日已经没落了,在朝堂之上没有实质性的权力,侯爵的封號很大程度上是自己戍边用军功维持的,否则早就被朝廷褫夺。个种中原因极为复杂,有传言其父有谋反嫌疑,在六扇门监狱畏罪自杀,但都只是江湖人道听途说,不足为证,朝廷也没有最终定论,只得不了了之。不过侯府在江湖中颇有威望,金衣侯名声在外。侯府白玉为堂金做马、钟鸣鼎食的富贵奢华江湖中无人不知;侯爷礼贤下士、慷慨解囊的风范无人不晓。
金衣侯知道,欲择黄道吉日,必须“沐浴更衣、斋戒三日”,因此早就为小范公子准备华服美冠,洗浴汤水。小范公子掐指一算,对金衣侯道:“今日时值中秋,花好月圆,如此良辰美景,择日不如撞日,何不喜上加喜?便在今日洞房花烛?”
金衣侯闻得此言,点点头道:“然也!然也!”
霎时间,侯府张灯结彩,锣鼓喧天、红烛高照、热闹非凡。参加侯爷婚礼的却只有范清臣一人。侯爷与小范公子皆是好酒、好赌、好色之人,有诸多共同话题。此又是阔别重逢,席间相谈甚欢。聊着聊着,二人赌上了,比拼酒量,赌注是:谁输了谁将自己最心爱的东西让给对方。
起初范清臣认为不公平,侯府天下奇珍异宝应有尽有,而自己一无所有。
金衣侯笑道:“范兄少年英杰,足迹踏遍天涯海角,难道没有遇到过什么宝贝?”
范清臣恭维道:“天下奇珍异宝惟有德者居之,侯爷德高望重,想必天下至宝全在此间。在下无才无德,唯有一匹瘦马陪伴。”
金衣侯大笑道:“范兄江湖后起之秀,项上这颗人头不知价值几何?”
范清臣淡淡的说道:“恐怕江湖中没有人出得起价?当然,如果侯爷愿意,我就将这颗头颅输给侯爷。”
金衣侯笑意渐浓道:“范兄,玩笑了,我要一颗人头干嘛?如果范兄输了,委屈范兄给我当一年的带刀侍卫。”
范清臣道:“侯爷莫要忘了,范某酒量天下第一,赌术天下第四。此次赌酒我已经占了优势。”
金衣侯哈哈大笑,不以为然。
小范公子自诩酒量天下第一,自然是千杯不醉,胜券在握;金衣侯人逢喜事精神爽,自然信心十足。不过此次赌酒与华山赌酒之战不同,乃是文赌。何为文赌?就是喝酒之前每人诵读一句带有酒字的古诗,若是答不上来也算输。比酒又比才华。
范清臣指着满桌美酒佳肴率先念道:“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侯爷请。”咕咚咕咚便将手中一杯烈云少喝个底朝天。
金衣侯松了松肚皮上的玉带,念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举起酒坛喝个罄尽。
“长剑一杯酒,男儿方寸心。”范清臣又是一杯。
“南国新丰酒,东山小妓歌。”金衣侯安排管家道:“奏乐”。
大厅里只有一席,席上只有三人,金衣侯、范清臣、纳兰薇薇。
大堂上红柱高照,亮亮堂堂;纱窗上树影摇曳,影影绰绰。
大堂下歌姬长袖挥动,飘飘扬扬;琵琶战鼓,铿铿锵锵。
金衣侯不愧将相之后,书香世家,文武兼通。大堂所演奏的舞曲当真独具一格,是其独创的《三军定江山》,既有沙场的刀光剑影,又有闺阁的窃窃私语。。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范清臣看得入睡,赞叹道:“好舞!好歌!好酒!”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金衣侯道:“自然是好酒。”
“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范清臣举起酒坛,沉浸在这纸醉金迷的气氛中,道:“侯爷,今夜不醉不归。请!”
金衣侯的脸上流露出一股刚毅之色,眼神果断决绝,好像又回到指挥千军万马,攻城掠地的战场,他缓缓抬起酒杯道:“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自然是要醉。”
范清臣道“我是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比不得侯爷的豪气,醉里挑灯看剑。”
“浊酒一杯家万里,将军白发征夫泪。”金衣侯道:“在外征战这么多年,除了看剑难道还能看美人?”说罢醉眼朦胧的看着纳兰薇薇。
纳兰薇薇关切的看着二人,白里透红的脸上露出一抹诱人的娇羞,她吐气若兰的劝说道:“酒饮微醉,花看半开此乃佳境。你二人如此狂饮,岂不失了饮酒之真谛?”
“酒逢知己饮,知心能几人?。”范清臣笑道:“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微醉才真是失了真意。喝酒不图酩酊大醉,岂不是白喝了?”
纳兰薇薇无言以对,薇薇低下头,道:“好,那我就当好我的酒司令。现在已经是第十八坛。”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借酒消愁愁更愁。”金衣侯道:“范兄北上天启南下兰陵,好不逍遥自在?何来忧愁?莫不是中原女子见多了,有些麻木,想去西域开开眼界?”
“我是三杯通大道,一醉解千愁。”范清臣喝罢,笑道:“还真想去关外游历一番。”
“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在喝完第十八坛烈云烧后,终于分出胜负。
金衣侯酩酊大醉,范清臣却精神抖擞,兀自豪饮,还大声念道:“世上无酒则已,有则必当豪饮之。”
翌日清晨,天才微微亮,晓风穿堂而过,带着泥土的芳香,带着兰陵河的芳香,带着天际残月的芳香。范清臣从梦中醒来,头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痛,只是有些昏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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