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乃是行刑时刻,这时黑水城里的热闹也达到了高潮。
这高潮不在别处,就在城内的马市。
这高潮的所在也不是别人,正是黑水城的城主南宫云鹤!
南宫云鹤高坐在四个壮汉抬着的藤椅上,向他的百姓频频点头致意。无双公子则不紧不慢地跟随在一侧,脸上始终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看见南宫云鹤的车驾到来,夹道欢迎的百姓自动往两边让开了一条路。四个轿夫抬着城主的藤椅,转了个弯,上了高台。
高台之下,分列三排,跪着了二十一个身着兽皮、留着辫子的男人
——二十一个鞑子!
每个鞑子身后都站着一个头缠红带、赤着上身的刀手,每把宽口的大刀都闪着夺目的寒光!
这马市本是他们在城里光明正大地叫卖皮毛和牲畜、换取茶盐和铁锅的地方,但是今天却成为了受罚之地。
南宫云鹤面沉如水地扫了一眼座下的鞑子死囚,又看了一眼周围躁动不安、紧张而又兴奋的百姓,并没有说什么。
然后他拿起桌子上的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再轻轻地咳了两声。就这两声轻咳,偌大的马市,原本闹哄哄的场面,立刻安静了下来。
南宫云鹤这才开口,他的声音永远是那样雄浑威严:
“每逢初一、十五,你们当然可以来我的黑水城,用你们的马匹来换取我大明出产的耕牛、农具、衣服、食盐、铁锅、茶叶,甚至是粮食。”说着他高抬双手,朝南方作揖,继续道,“因为这是十年前,当今圣上特旨许下的隆恩!”
说着他又顿了一顿,又提高了几分声量,厉声道:“但这既是皇恩,更是规矩!可就在前天,你们乞蔑儿部落就破坏了规矩!破坏了轮流市贸的规矩!”
乞蔑儿部落的死囚都垂下了头,只有一个头人模样的环眼大汉挣扎着撞开刀斧手,昂声道:“南宫大人,你是知道的,这两年草原上旱灾雪灾接连发生,我们乞蔑儿部落牛羊损失巨大,再不来黑水城换取粮食和衣物,乞蔑儿人就活不下去了呀,城主大人!”
“那这也不是你们劫杀别的部落、夺取通关文牒、骗取入关的理由!”南宫云鹤声如惊雷砸在地上,令所有在场之人莫敢抬头。
南宫云鹤见乞蔑儿部落的头人也吱吱唔唔说不出话来,便问身边:“那日负责勘验通关文牒的官员何在?”
那属下一惊,目光却看了无双公子一眼,口中嗫嚅道:“这……”
无双公子见那人似有难言之隐,便朝南宫云鹤微微躬身道:“叔父,那日负责勘验通关文牒的官员,恰好是家父推荐上来的故旧,那人自觉惭愧,已于昨夜赶到神骏堂,在家父面前自裁了。”
“哦,到神骏堂去自裁?”
南宫云鹤说着又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不动声色地问,“这么说,你父亲的病好了?”
无双公子笑了笑,道:“家父久病卧床,哪会说好就好。不过病榻之上,他还是托侄儿给叔父带句话,此事错在他识人不当,在三日后的‘还乡宴’上,他会亲自给您老人家赔礼道歉的,并且会以叔父的名义,再向朝廷进献五百匹神骏堂的良马。”
南宫云鹤点了点头,又“哦”了一声,含笑道:“你的父亲与我义结桃园,至交多年,按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老夫领皇恩而坐守北境,深知关防要务,兹事体大,是千万马虎不得的。这样吧,你回去之后,转告你父亲,道歉就不必了,免得到时搅了到场诸位贵客的兴致!至于那五百匹良马,我想应该足够堵住飞将军的嘴了。”
无双公子躬身道:“是……”
无双公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南宫云鹤已歪过头去,脸上笑容一滞,冷冷地吩咐道:“传令下去,那日与之相关的一干人等,也叫他们全部都自裁谢罪吧!”
那名属下顿时面色大变,战战兢兢道:“可……可是,城主,这……这上上下下至少要牵连到六七十人啊!”
南宫云鹤沉声低喝:“这跟人多人少有关系吗?!做错了事就要接受惩罚,有什么不妥吗?另外,马市嘛,也要停一停,要叫草原上的人知道乱了规矩的后果!规矩,懂吗?”
那属下吓得面如土色,只得连连道:“是……是……!属下这就去办!”
南宫云鹤又道:“慢着!”
那属下回头身一躬道:“城主还有何吩咐?”
南宫云鹤的脸色缓和了下来,语重心长地道:“头一年,每月给他们每家派十两银子,男人们犯了错,不能叫家母妻小跟着受苦。”
“是!”
吩咐完这些,南宫云鹤这才转头对无双公子笑道:“贤侄,你知道不?要你宋叔在,今儿个这事我又办不成!他就喜欢做好人,装好人,那个老家伙,恶人全让给我来做了!”
无双公子附和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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