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学期就这么悄悄地溜走了。
期末考试比想象中的更加顺利。
离开学校之前,就有几门主科成绩出来了。郭平看了一眼陈晨的成绩单,笑着说:“有人要请客了,有奖金了。”陈晨笑着点了点头,“嗯,但愿吧,只要有钱就请大家。”
此前在导员面前史无前例的爆发,使得陈晨整个宿舍甚至整个专业博得了威名。室友们似乎也被他言语里的激愤和痛苦感染,开始越来越理解他了。
于是回家前的一天晚上,赵揕自掏腰包,撮合室友们一起坐在饺子馆里联络情感。
郭平要回大兴安岭了,陈晨带着很羡慕的眼神看着他。郭平笑了笑说,想来的话就给我打个电话。
老徐要回苇镇了,陈晨知道他们家养了十几头奶牛。对晨晨来说,这也是个稀罕玩意儿。
家里缺煤了,给哥们儿打电话。秦凯家在鹤岗,而鹤岗有煤城之称。
家里来小偷了,给我说,我们那儿有藏獒。赵揕总以青海有东方第一神犬而自豪。
陈晨不知道说什么,赵揕冲他打趣道,想娶婆娘的找老三,河南有的是人。
郭平和老徐吃完饭就走了,留下赵揕他们三个人留守。陈晨隐隐约约感觉到,他们二人和自己一样,对家有着某种复杂的情感。
后来赵揕喝醉了,才口齿不清絮絮叨叨地说,爸妈离婚了以后,各自重组家庭,各自有自己的孩子。他们都有家,但我没有。我无路可去,在哪里都显得多余。
秦凯听完,哽咽着拿起了酒杯,搂着赵揕的肩膀说:“咱俩一样,就冲这个,得干一杯!”
“老三,你呢?”秦凯咕咚咚喝了个底儿掉,盯着陈晨问了一句。
“他……他就是个冷血动物。”赵揕笑着摇摇头,“你见过他给父母打过电话?”
赵揕说的没错。自从来哈尔滨之后,陈晨很少给家里打电话。爸打来电话催促他买票的时候,他终于想起应该回家了。
他为这种心理找了很多理由,比如一月五号的冰雪大世界开幕。坐着88路公交车,只需十分钟的路程。有一天夜里,他瞥见那些用冰砌成的城堡。里面有五颜六色的灯,就像梦一样。
陈晨搞不懂自己是不是真的那么冷血,看着同学们高高兴兴地,在清晨或者夜里拖着沉重的行李往火车站赶,他却总有一丝疲惫和无奈。所以当他坐着T238次列车回家的时候,已经在盘算如何扯谎才能早早地回哈尔滨了。
H大学的寒假足足两个月,这给陈晨一种错觉,仿佛时间都停滞了。
好不容易过完了元宵节,当他拉着箱包重返校园,路过旧操场的时候,惊奇地发现那个雪人还在。它被寒风侵蚀,又被阳光温暖,在冰和水之间来来回回的变化。不过她仍旧还在,即便此时已经变成一个面目可憎的丑八怪,在陈晨眼里,仍旧可爱。
他靠着半箱泡面在223宅了十多天后,学委魏子明也因为要帮助导员处理校务而来到了学校。陈晨很快就领到了自己的成绩单。
“这是秦凯和老赵的,加一块挂了八科;这个……是徐金良,挂了科高数;这是郭平的;这是你的,高数九十六,英语九十……就是因为卫生……太可惜了。”
刚到宿舍,郭平就对大家说,陈晨排名第二,应该能得奖学金。赵揕嚷嚷着要聚餐庆祝,吩咐郭平老徐去夜市买熟食下酒,自己又拽上正玩游戏的秦凯去了楼下仓买。
赵揕拎了两打大绿棒子,秦凯提了一大兜零食。瓜子、花生、蚕豆、辣条。赵揕用筷子撬了瓶盖,说:“咱先来点儿啤的,白的垫底儿。”
陈晨说:“先来支烟吧。”
“你这挺上道儿啊,知道烟酒不分家,”赵揕神秘兮兮地递给他一支,“看见没?黑软黄鹤楼。”
秦凯嚷着抢过去看,陈晨转手在桌子上摁了:“没劲儿。”
“老三,这烟得慢慢品,没感觉又香又柔?”
秦凯连连点头:“嗯嗯,不错!”
陈晨问:“有没有劲儿大的?”
“凯子,你那包干柴给老三尝尝。”
“去你的,老子那叫红塔山……”秦凯拍了拍上下衣兜,“一会儿下去整一包。”
“不用了,”陈晨瞅见窗台上有盒铁观音,“***当年卷冬瓜叶儿抽,今天我也试试,看看茶叶味道怎么样,哈哈。”
烟雾从鼻孔流进眼睛和脑壳,陈晨打了个激灵,马上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呛得直流眼泪。
赵揕赶忙推给他一瓶酒,说:“来来,压一压。”
陈晨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胃像个气球被吹胀了,酒沫子沿着瓶嘴往下淌,只剩一小半内容。
“三哥挺能整啊!”秦凯有些惊讶。
赵揕酒性大发:“我早说了,老三是闷骚,能喝,来来,剩下的干了!”
三人各喝了两瓶,老徐和郭平才回来。刚开学,夜市出摊的并不多,只买了点儿素食,加上天气寒冷,菜汁儿早成了冰凌片。
“好,齐了,先干一杯!”理所当然是赵揕起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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