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这壶水,终于慢慢地沸腾了。
从江边回来的那天,五人歪歪斜斜地躺在床上,沉沉地睡去,在傍晚醒来。此刻的落日在陈晨眼里更像朝阳。曾经的故事被封存在啤酒瓶里,然后从窗台扔出去,摔个粉碎。
从那天起,去过223宿舍的人都会印象深刻,或者说是惊诧,惊诧于房间的凌乱:满桌子的塑料袋,一次性饭盒、瓜子皮、饮料瓶、网线……
陈晨经常在那个桌子上觅得一块儿领地,不大,刚容得下一本书,一张草纸。每次有人来宿舍找他的时候,来人总会看见陈晨从那堆饭盒中抬起头来,然后满桌子的摸着眼镜,戴上,看着自己。
然后是满地的烟蒂,烟灰,还有没来得及洗的衣服,袜子,缠绵在一块儿,没袜子可穿的时候,就到楼下再买几双;没衣服可穿的时候,就不得不动用卫生间里那个只吃硬币的洗衣机了。到楼下换得三枚硬币,一枚枚的投进去,那台洗衣机摇摇晃晃的,发出拖拉机一样的声响,等上43分钟,或者忘了也可以,总会有人在楼道里喊:谁的衣服好了?
几个人拿着各自的盆等着分赃。每次衣服都转的跟麻花一样,费很大劲儿才拉得开。再就是像蛛丝一样的电线,思绪一样的缠着,谁也不试图去解开。
就像是乞丐一样,心满意足的睡在垃圾场里,什么都不计较,走到床边,把自己往床上一扔,沉沉的睡去。陈晨也慢慢的变懒了,或者说是觉得这种生活方式也不错,在家里受到太多次妈妈的训斥,地扫干净,被子和衣服叠好等等,诸如此类。
不过,看着赵揕和秦凯,他突然觉得自己该尝试一下另外一种,与其说是邋遢,不如说是随性的生活。于是他常常坐在床上读书,做功课,然后枕着书和草稿纸睡着,然后其他几个人看得一愣一愣的,只能给予没心没肺的评价。
老徐后来也被感染了,习惯了在垃圾里生存的日子,但郭平仍旧觉得无法接受,于是在其余四人的眼里,郭平成了异类,唯一正常的异类。
检查卫生的人都是同班同学,即使不认识,有着赵揕那个天生为应酬而生的口才,223差点儿在第一学期得了一个三星级宿舍称号。用赵揕的话说:那都是虚名,咱们不稀得要。
终于有一天,内幕被揭开了。正在几个人洋洋得意的时候,导员亲自出动了。满脸铁青地站在门口,抬起脚的时候,才觉得实在没有下脚的地方,又把脚缩回去,就那么站在外面:你们几个,再不收拾宿舍,我就收拾你们了。
这一天仍旧下着大雪,纷纷扬扬的。放学后,六个人商量着去饭馆里撮一顿,走到半道儿的时候,赵揕的手机响了,看了一眼,说:兄弟们儿,估计这回咱们又犯事儿了。
班长江旭发来信息说,导员再次突击检查卫生,重点儿检查223,。赵揕摸了摸后脑勺,像是寻找记忆似的,问了问陈晨:“老三,咱们扫地了吗?”
陈晨也摸了摸脑袋,点了点头:“扫过了。”
“你确定?”
几个人都望向陈晨,妄图从他那里找到一丝希望。
陈晨笑了笑:“应该是两星期前吧。
“唉,哥儿几个,别扯淡了,走吧,咱们直接去导员办公室,争取一个宽大处理。”
“嗯,有道理,挨完训胃口更好。”秦凯笑嘻嘻地说。
陈晨走到C区的围墙边停住了。转过头对那四人说:“墙里边儿就是办公楼,咱从这儿跳进去,赶在导员前面去办公室,效果是不是更好?”
“去你的,你就是一肚子坏水,我怎么办?”自从上次夜里翻墙穿洞的经历,赵揕再也不想受罪了。
“闭嘴,这不取决于你,这得靠群众,秦凯,怎么样?”
秦凯看了看赵揕,说:“老实说,你上墙的本事我们都看傻了,想再看一次。”
再看看其余三人,都看着赵揕,一脸坏笑。
赵揕把书包重重的甩向陈晨,然后开始后退几步,跳起来,抓住墙头,登上去。跳下去,一气呵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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